外头天光已经大亮了,小雨已经停歇,窗外有鸟雀在清脆鸣啼。
“问心无愧……”岑黛呐呐道。
荀钰是对毒杀璟帝的恶名问心无愧么?
岑黛闭眼靠在床沿,再度想起了梦中白衣青年赴死时的背影。无畏闸刀,无畏台下众人评说,仿佛是真的君子坦荡荡。
可如若前世毒杀璟帝的人不是他……为何荀钰不曾说过半句辩解?
岑黛还记得前世,名冠燕京的荀首辅从被压入狱到被斩首示众,都不曾表现出反抗的心思。在众人眼中,这同认罪并无区别。
他默认了弑君的罪行。
认罪……岑黛陡然睁开了眼!她忽然想起了一个被她遗忘许久的关键:荀钰为什么要弑君?
深受璟帝爱重、位极人臣的青年首辅,因何原因要弑君?岑黛有些茫然,只觉得有些前世荀钰的举动有些突兀。
良久之后,她轻轻垂下眼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起身穿衣。
——冬葵昨日说得不错,不管荀钰在他人口中是正还是邪,她都不应当贸然轻信。
况且,如今的荀钰也不是三年后那个古井无波的内阁首辅,他尚且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内阁学士。
她要亲眼去看清荀钰其人。
冬葵听到厢房里的动静,揉着眼睛进来,有些惊诧:“郡主今儿个怎的起得这么早?”
岑黛扣好衣襟处的珍珠缠丝盘扣,眼中笑意浅淡:“做了一个梦,也想通了一件事,便睡不着了。”
早晨时分,天只晴了片刻便又层云密布,开始下起阵雨起来了。
荀钰在文华殿的长廊前收了伞,缓步往正殿的方向走。
今日他来得晚了些,还未入正殿便听到殿内传来了二人的说笑声,想来杨承君同岑黛都已经到了。
荀钰面色不变,拐角踏进大殿。
梳着十字髻的小姑娘温声抬起头,脸上笑容却不再如同往日一般倏然收敛,反而愈发灿烂了起来,笑吟吟道:“荀师兄早。”
荀钰前进的动作微顿,转眸认真打量了一眼小姑娘的瞳眸,有些莫名,却还是淡声应了一句:“嗯。”
杨承君惊讶扬眉,左看看身边浅笑吟吟的这个,右看看不远处已经安静坐下看书的那个,有些会不过神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昨日他这表妹可还说了自己不欢喜看到荀钰的罢?怎么今日就唤了一副表情?
他沉思片刻,最后只心说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便没再多在意。
同门和睦,总归是最好不过的。
如是寻思着,杨承君将桌案上的纸张收了起来,问道:“说起来,明日便是上元了,老师应当会许我们一天空暇,宓阳可做好了过节的准备?”
岑黛摇头,笑眯眯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母亲向来不甚喜欢府中喧闹,每年只是在府上赏灯,随意打发时间而已,并无多少要准备的。”
杨承君若有所思:“如此。”转而看向荀钰,带了几分期待:“荀公子上元可有打算?”
荀钰抬头,淡声:“家中长辈自有安排。”
杨承君哀叹一声。
岑黛侧头看他,奇道:“表哥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出去瞧瞧热闹?”
杨承君眼睛里亮晶晶的,小声道:“想去看看京中灯市。”
岑黛扬了扬眉:“且先不说舅舅会不会允表哥出宫,便说近日的阴雨天气连绵不断,京中道路尚还未干,明日的灯市办不办得起来还得另说呢。”
杨承君立刻想到了这一茬,无奈扶额,只得将外出的想法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