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抬眼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轻讽:“她可比许多人公正得多。一是一,二是二,不会因为一件事不好就突然恨透了某个人,全然不顾几十年的情分,无情无义。也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落井下石的害我,我相信她。”
蒋重一噎,脸就有些热。随即又想,爱背后搞小动作,落井下石害人的恰恰就是杜夫人。她还好意思和他说这些。哪次她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时,不是说得义正辞严,装得比谁都公正占理?表面上她是说相信牡丹,其实她最防备的恰恰就是牡丹了吧?遂冷笑了一声,侧过头道:“再说吧。”
杜夫人见他不应,淡淡一笑:“随你吧。你要不放心她跟我在一块儿,觉得我会害她,那你就专指一件事给她办,让她和老夫人交差,我不插手,不参与可好?这可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是为了义儿好,为了府里好,更是为了她好。她和族里的这些人都还不熟吧?到底也是嫡长呢。”嫡长,现在她就认他们是嫡长又如何?看谁笑到最后。
蒋重不语。这样也有些道理。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有时候又偏听偏信,脾气也糟糕,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要出笑话,如今府里可再也不能出笑话了。有牡丹在一旁看着,的确比全交给杜夫人去做稳妥得多。
杜夫人便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我有些困,请恕妾身有病在身,不能伺候国公爷了。”随即往床上一躺,不动了。
蒋重默然坐了片刻,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暮色渐浓,花花草草都犹如被染了一层淡淡的墨汁,就如同他的心,悲伤而孤凉。他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这双手也曾握缰持剑,杀敌保国,如今却要来操持这些琐事。他环顾整个庭院,难道他的后半生就要这样一辈黯淡渡过?
真的是蒋长扬说的那种情况吗?圣上真的是为了那件事不原谅他?可当时圣上明明说过,不怪他的,过后也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过有关那件事的一个字。而且确实也不能怪他,那是整个皇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他能怎么办?何况过后他也尽力想补救了,但是老天都不给那人生机,怪得他么?
蒋重长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今日在街上见着鲜衣马的阿悠在宫城外头去接方伯辉归家,二人郎情妾意的情形,不由心中一阵刺痛。他的运气真不好,怎么就会到这些事呢?
“儿见过父亲。”蒋长义一身宝蓝圆领窄袖衫,站在旁给他行礼,玉树临风,谦谦如玉。
蒋重发现他又长高了,身也不似从前那么单薄,看着还有几分自己从前的风采,想到这个儿最近的表现,很是让人惊喜,心里一喜,口气也就格外和蔼:“回来了?给你祖母请过安了么?”
蒋长义谨慎地道:“儿刚从那边过来,听说母亲身欠安,您也在这边,便过来看看。”
蒋重点点头:“你去吧。”他犹豫片刻,道:“对你母亲体贴尊敬些。”
蒋长义憨憨地道:“儿会做得更好的。”
蒋重目送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让蒋长扬和牡丹回来住,帮帮家里的忙,好似这个主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