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王妃母亲。”沈氏忙低头教导幼子。
顾盼盼急着想要开口,不曾想情急之下一盏好茶坠地,名贵的瓷碗碎了一地。满屋子都惊了,李适下意识地躲进了他阿娘的臂弯,沈氏惊讶抬头,不顾浅碧色的裙角沾染了茶水,紧蹙着蛾眉的模样让顾盼盼手足无措。
“沈姐姐,你听我说……”顾盼盼话音未落,正巧是李俶踏进门槛。
“王妃不小心跌了茶盏?”
李俶一句话救了场,沈氏本是无心是非的淡泊性子,顾盼盼上前亲昵地挽着沈氏的胳膊,她是个爽快的脾气,一声姐姐自然让沈氏彻底松了心防,与顾盼盼不同的是,出身吴兴官宦人家的沈氏秉性沉静,听着顾盼盼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觉得有趣,两人叙了半日的话,便是姐妹相称,甚是亲厚。
顾盼盼张扬的一挑眉,像三月三,秋千架上巧笑倩兮的小女儿,而沈氏低头一笑,最是温柔的模样,仿佛带着寒山寺静穆悠远的钟声。
正好互补了,李俶乐得见此。
宴席之上,说起广平王新娶王妃之喜,满座咸贺。叶虔比旁人更知道一层,他与李俶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便是双方都心知肚明了。叶虔与元载坐在李俶下首,接着便是翰林院的程知远,还有刚从地方调任上来同在刑部的许疚。说起来许疚与叶虔有亲,被叶虔一顿话语诓骗,他自己说是上了叶虔的“贼船”。建宁王李倓也蹭了一个席位,李俶有心让他避开朝中事务,也架不住弟弟的耍赖。
席间有梨园歌舞伎的表演,李俶一时兴起,怀抱琵琶,和了一曲。
“兄长也喜欢音律,是受了圣上的熏陶,只是他向来喜欢端着架子。”李倓一语,解了众人的困惑。
李俶放下琵琶,抬手虚指李倓,说:“就建宁王话多。”抬眼看满座同僚,又说:“至尊好乐,我们做臣子的,自然是要顺承圣上的喜好。与本王而言,讨好皇祖,也是孙辈该有的孝顺。”
李隆基又有移驾上阳宫的心思,朝中最大的反对声依旧是前宰相张九龄提出的圣驾往来,徒毁农事。一顿冷饭反复炒,又平白成了李林甫讨好圣上的阶梯。两京于陛下,犹如两宫,四方天下,陛下哪里都去得。论奉承李隆基,李林甫修炼得炉火纯青。
李亨生怕李俶要在此事上忤逆李隆基的意思,耳提面命了好几次。自家阿耶最怕事,李俶也不敢违抗父命,只能满口答应,就差个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在圣上面前显露和宰相的分庭抗礼。
“皇祖又不痴不聋,他老人家什么不知道?”李俶嘀咕了一句。
席上的丝竹之音缠绵不绝,元载看着李俶若有所思,说:“太子殿下不愿意为圣上移驾的事进言,广平王自然该更进一步,上疏赞成陛下幸东都。”
李隆基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他年纪大了,也只想看着朝中平静,盛世绵长。
“文郁?”李俶一抬眼,就看见叶虔抿着嘴不知道在出神什么。
“啊?”叶虔突然回神,一瞬间有些尴尬,他沉吟了片刻,说:“元兄说得对。”心不在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彼时宴罢,宾客散去,只留了李俶与叶虔重新置席,摆上了茶水。
“文郁的心事,可是与王妃有关?”李俶笑问。
叶虔一愣,忙说:“臣与王妃……”一语未落。
“本王既然同意娶了盼娘,自然与你们如今是同舟而行。本王与文郁相见恨晚,希望你我,也能像你与顾家郎君那样,坦诚相待。”李俶说。
看着叶虔疑惑的眼神,李俶握拳轻咳,又说:“盼娘与我,提起。本王记得玉真公主的宴席上,你也提过,顾家郎君,也就是盼娘的兄长,通晓易经。”
叶虔一时语塞,他摸不透李俶的态度。
“或许在文郁看来,是本王夺人所爱了。”李俶笑着说。
“臣曾经对王妃,确实越过了兄妹之情,却未敢涉雷池。嫁入广平王的事,纵然再荒唐,也是王妃自己的选择,臣不能左右王妃,王妃也不能左右臣。您不能因这些往事罪王妃。”
叶虔一语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李俶暗叹眼前君子,笑着说:“王妃是崔家女儿,圣上亲封的广平王妃,何来荒唐之说。”
“是。”叶虔心领神会地作揖说。
以茶代酒。叶虔踏出广平王府,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李俶为他起草赞成圣上移驾东都的奏疏。
“报应,叫你总是坑我,这回叫广平王坑了。”顾兮兮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叶虔把一颗青梅向他狠狠一丢,“狗东西,逼死你的嘴。”
真的是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