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抹残红褪尽,夜幕降临,寂寞空庭,娇艳繁花空付花期,院子里几盆秋菊在风里摇曳。
温彩慵懒地躺在小榻上,杜鹃坐在矮杌上吹了一支曲子。
院门外,冷昭带着三分酒意,想到萧彩云满心都是揪痛,视线穿过院门落在东屋窗户上,烛火映照出温彩主仆的身影,丫头会识字做账、丫头会吹曲,她却不会?当他真是傻的么?包括那日,她倒拿着《夫训》也都是她故意伪装自己,她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女子歧。
他当真是看走了眼,挑了这么个女子进门。还以为,给她平妻位分就是抬举,哪曾想到,温彩会是温青的妹妹。
正要进去,郑嬷嬷迎了过来,道:“大爷,大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冷昭收回视线,“找我何事?”
“大爷去了就知道。”
虽说夜深了,郑氏还没歇下,正指点着冷晓打理府邸。
对冷晓,整个冷府上下都抱有存望骜。
尤其是老夫人,就指着冷晓成凤成凰。
郑嬷嬷禀道:“大太太,大爷到了。”
“请他进来。”郑氏指着冷晓手里的账簿,“最近一月京城各家的礼上往来都要记进去,还有我的陪嫁铺子、田庄上的收益是另记的,这得和府里的进入账目分开,将来你出了阁,也得照着我教你的法子记账目。”
只有会记账,才会更精通账目。
不仅得会看,还得会看出其间的端倪,分辩其间的真伪来。
侍立的丫头打起珠帘,冷昭进了偏厅。
冷晓抬手摇扇着鼻前的气息,皱眉不悦地道:“大哥饮了多少酒,浑身一股子酒味。”
冷昭闷闷地道:“心情不好,多吃了两杯。”
郑氏吩咐左右道:“扶大爷坐下,叮嘱厨娘给大爷煮碗解酒汤。”
她移坐到一侧,细细地审视着冷昭。
冷昭有些不耐烦地道:“母亲唤我有事?”
郑氏与冷晓打了手势,示意冷晓忙自个的,“老夫人很喜欢温氏,今儿温氏在佛堂里抽中了九十号‘人间富贵花’的签。老夫人说,自来结发为妻,哪有第一个入门的媳妇是平妻的道理,这于理不合,想给温氏定嫡妻的名分。九月初九,族里要到明月庵冷府族里祭祖,要把温氏的名讳记入族谱……”
冷昭又忆起今儿萧彩云依在他怀里哭啼时的模样,那样的柔软无助,那样的让他揪心,他许诺过萧彩云,要把嫡妻之位留给她的,可现在温彩一进门,一切都变了模样。
冷晓虽手捧着账簿,此刻却听着母亲与冷昭说话。
郑氏轻声道:“我瞧这情形,老夫人不是突然说这话,定是与你二叔、三叔商议过的。”
这么快就要温氏为嫡妻,即便他一早有自己完美的计划,在现实面前却成了美梦一场,梦永远是精彩的,而现实却最为残酷。
冷昭道:“我要娶彩云过门为平妻。”
郑氏哑然,蓄满惊色。
冷晓道:“大哥,萧彩云是被刘家休弃的下堂妇……”
早前的萧彩云如何不提,就是现下的萧彩云哪里配得冷昭?
郑氏不想因这事与唯一的儿子闹翻,可冷昭说的这事,怎么能成,若是萧彩云没嫁过人,许还好说,可她一个下堂妇,又不能生养,怎配为冷家的媳妇。
冷昭重复着道:“我同意抬温氏为嫡妻,但母亲和温氏必须同意把萧彩云娶进门,给萧彩云平妻位分,否则,此事休提。”
温彩当真虚伪,早前装得软弱可欺,现下却步步紧逼,仗着温青这个兄长,居然逼萧彩云削发为尼。
可恶!
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到底是怎了?就因为温彩是温青的妹妹,就为了给温青添堵,死活不肯放过温彩,明知道温彩是个烫手的山芋也不肯。
他顿时有些不明白自己想法,竟觉得他自己变得陌生起来。
冷昭问:“是不是今儿她在佛堂与老夫人说了什么?”
否则,好好儿的,突然就说要让温彩为嫡妻的事。
郑氏道:“她没说什么,这是老夫人和我的意思。”
在萧彩云和温彩之间,郑氏也更喜欢温彩一些,虽然温彩在她看来并不是最合宜的儿媳人选,但现下瞧着,除了年纪小些,能力差些,也没什么不好,有她教导,再有老夫人指点着,过两年会是冷家最得体的宗妇。
冷昭,可是冷家的嫡长孙。
萧彩云是个下堂妇,怎么能做宗妇?
没有一个长辈会拒绝一个像温彩这样的祥瑞福女,更重要的是,萧彩云的过去怎堪为冷昭的嫡妻,便是平妻也不能,这可不是要让人瞧笑话的么。
冷昭借着几分醉意,脱口而出,“母亲,我要娶彩云过门,你不同意,我便不会碰温氏,大房就等着绝嗣吧。”
冷晓眼皮一跳,
顿时气得双颊通红,砰的一声丢下手中的帐簿,厉声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是要胁娘么?你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冷家的嫡长孙,怎么能娶一个下堂妇?别说祖母不应、叔父们不应,便是整个冷家族人也不会应。”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此等话来。
郑氏也一阵愤然,这个儿子不在她跟前长大,原与她的感情极淡,即便说得过分,她却不能斥责。
是,是她这个娘欠了他。
要是当年她再强势一下,坚持把他留在身边养育,老夫人又能说什么?
到底是她害了他吃了十几年的苦,他不把家族、家人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