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支票收不收,跟她有什么关系?
十九岁的生命永远丰富多彩,时间一长,她甚至有些淡忘了那个人。
直到那年初雪。
她那段时间迷上了驯兽,正好海洋动物园搬新家,她闲来无事也跟着过去帮帮忙,说是帮忙,别人自然是不敢让她这个动物园的大股东千金动手的,她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打了声就招呼四处闲逛。
连逛进别人的家里都不知道。
直到一手站着泡沫一身休闲装扮的男人走出来,两人一照面,都一愣。
她才知道居然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他的家。
那是一栋十分普通的二层小楼,虽然看得出来年代久远,白底红瓦造型精致,而且庭院打理的十分干净精致,即使冬天里只有寒梅绽放,依旧漂亮温馨,可以想见等春风拂面时这里会有多么的漂亮。
在这样的环境里,连他皱眉的样子都变得好看了起来,她借口太冷要取暖厚颜无耻的跟着他进屋,才进屋就听到有人在唤他。
温和略显沙哑的女音,听得出来上了年纪,却十分好听,就像这温馨的小房子给人的印象一个样。
他来不及招呼她,直接快速走向后院。
她忍不住好奇,偷偷跟过去。
过去一看,愣住。
后院里居然有个小小的玻璃花房,玻璃花房并不十分很大,约莫也只有二十个平方大小,花房里应该是通了地暖,这个时节里里面都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争奇斗艳,完全没将外面飘着的雪花放在眼底。
最重要的是,花房里坐了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明显染上了风霜之色的中年女人。
一袭亚麻色的长裙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婉,虽然看得出年纪,看眉眼间依旧看的出当年的柔美纤弱的影子,眉宇温柔而祥和,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笑窝浅浅,让人看的不由自主放松。
女人弯着腰,黑亮长发瀑布似的落在身前的铜盆里,沾满了白色泡沫,显然洗头发刚洗到一半。
容浔匆匆走进花房,完全不顾地上脏,单膝直接跪在地上,大手轻柔的帮她揉搓着头上的泡沫,动作轻柔而细致,偶尔不小心泡沫飞到了女人脸上,不待女人开口,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就已经替她擦去。
中年女人口张了张,似乎说了些什么。
容浔居然被逗笑了,一直冷凝在唇角的弧度柔软下来,从来都是漠然的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眸光灿烂,竟然十分温柔。
花团锦簇,这景象,美的竟然有些像一幅画。
她一时看的有些痴,没想到从来冷漠如冰山的男人也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墙边放着的花锄,砰咚一声轻响,惊飞了她所有迤逦梦幻的想法,也惊动了里面静默到无声的母子。
樊雅才要叫糟糕,就目瞪口呆的看见中年女人受惊似的猛地跳起,哐啷一声,连带着她身前的盆也被大力掀开,哗啦一声全部扫在了容浔身上,他登时成了落汤鸡。
容浔也迅速扫了眼过来,眼神淬厉,仿佛含着冰渣与火星!
樊雅吓了一跳,直觉要跑路,一回头才发现容浔根本没有追上来,反而是仿佛老鹰护小鸡似的环住似乎饱受惊吓的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看嘴型似乎是絮絮叨叨的安慰着她。
她目瞪口呆,至于么?
不就一个花锄么,还是她长得十分像是庞然大物哥斯拉,怎么这么个反应?太过震惊了,以至于她连跑路都忘记了。
好一会,浑身颤抖的女人才从容浔怀里探出头,怯生生的看过来。
她精神一振,下意识绽开她最得意的笑容,坚持给她露出八颗牙齿。
女人脸上露出一抹惶惑,抬头看了眼儿子,似乎说了句什么。
容浔也看过来,不知为什么,樊雅总觉得他淡冷眸光里有掩不住的厌恶。
厌恶?
除了死皮赖脸缠了他几次,她又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厌恶她干什么?
她有些恼了,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脚像在地上扎了根。
然后,那个女人又看过来,怯怯的伸出手,似乎是在招呼她过去,柔美温柔的脸上绽开怯怯却十分慈祥的微笑,笑容美的让人想起寒风中迎风而开的小花,让人平白生出保护欲,不忍让那笑容消失不见。
鬼使神差的,她真的走了过去。
离开之后她才清楚,原来自己或许会爱容浔一辈子。
回家之后她才清楚,原来容浔母亲一年前出了事故,伤了后脑。
很久之后她才清楚,原来容浔母亲一直温柔的唤着她樊樊,那个樊樊根本指的不是她,而是与她有三分像的樊心。
“樊雅?”
楼下突然有人唤她。
樊雅一个激灵回过神,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又不可自拔的陷入的回忆中,低头一看,一身风霜的高医生一手撑伞一手提着保温罐走进来,正仰起头看着她。
她赶紧下楼迎上去,唤了来人一声,“高叔。”一边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罐好方便他放伞,“你托人替小乔熬的汤?”
高医生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这汤本来也不是给小乔喝的,如果你不想喝,给她喝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