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走后,辛辰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她以萎靡的状态应考,成绩可想而知非常一般,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学新开设的平面设计专业。她在地理书的地图上找到他去的城市,手指从自己住的地方慢慢划过,一点点穿过大陆,越过大洋,停留在那个以前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地名上。
如此广袤无边的距离怎么可以逾越?
辛辰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只能合上书,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开学后辛辰搬去学校,周末也不愿意回家,到本地深秋突然气温骤降,她冻得瑟瑟发抖,才不得不回来取衣服。打开锁了近两个月没开启的房门,看着冷清而灰扑扑的屋子,一个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耳边。
“你一个女孩子,把房间整理一下很费事吗?”
那是路非第一次进她家时带着薄责对她说的话,她并不以为然,可后来的确开始整理,并形成了习惯,倒不是突然对整洁有了爱好,只是喜欢看着那略有洁癖的男孩子眼底流露出温柔而满意的神情。
然而他毕竟还是走了。
辛辰去卧室取衣服,一眼看到那个国际象棋包,顺手拿出,回到客厅摆好,随手移动着,在突如其来的暴怒发作中,她猛地掀翻面前的棋盘,棋子落得满地都是。可是一个人发脾气,也只好自己收拾残局,过了良久,她去一一捡起来,发现其中一只黑象摔掉了一角。
抚着这个小小的凹痕,她将强忍已久的眼泪失声痛哭出来。那样孩子气的放纵号啕,不是第一次,可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她一直哭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沉入深深的梦魇之中。她再次被困在黑黑的楼道里,磕磕碰碰,不时踏空,撞上不知名的硬物,看不清楼层,上上下下找不到自己的家,更可怕的是,情知是梦,却无力摆脱,当终于惊醒,她已经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了。
她努力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以后再没一双手抱你走出来,那么,你只能靠自己了。
无人化身为桥,你也必须自己渡过恶水,找寻一夜安睡。辛辰开始适应没有路非的生活,应该说适应得不错。
只是在从噩梦挣扎出来的怔忡之中,在忍不住向回忆中找寻温暖的寂寞时刻,她曾无数次打开这个包,摆好棋子与自己对弈。
终于还是时间帮助了她,她越来越平静,可以坦然进出自己的家,坦然面对回忆,坦然静待梦魇消散,坦然让另一个男孩子牵起自己的手。
哪怕再也没有了他,生活还是一样继续着。
手机响起,辛辰感谢这个声音,将自己带出瞬间的失神。她放下包一跃而起,出去接听电话,是乐清打来的,他过两天要回美国,今天去会老同学了,他笑道:“明天要不要我来帮你搬家?”
“你也看到帖子了吗?当然要,有体力活要你帮着做呢,不知道明天有没人来认领我种的花。”
“你没看回帖吗?赶紧去瞧瞧吧,真热闹。”
辛辰坐到电脑前刷新自己发的帖,吃了一惊,先只有几个网友跟帖夸花漂亮,或者帮顶,接着有一个叫road的id发帖,声称愿意接收合欢种的全部植物,并且保证把它们都种好。然后就是熟识的网友开玩笑,其中自然包括bruce,有人做顿足捶胸状说迟来了一步;有人笑说road同学注册只发此一帖,显然对楼主觊觎已久;有人分析合欢是否有潜在的仰慕者披马甲上阵,并列出可能人选进行下注。辛辰看得哭笑不得,再一看road的注册时间,果然是在她发帖后几分钟而已。
“咦,你在听h fair,这么老的歌。”
“是呀。”音箱播放的仍是arborough fair,也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完美的合声宛如天籁,具有让人宁定的力量,辛辰伴着歌声哼唱:“are you goinge, roea…”然后笑道,“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能有个花园,一定把这些花都种上。”
林乐清笑了,“会有那么一天的。喂,别跟我说你猜不出road是谁啊。”
辛辰也笑了,“花有人接收就好,是谁都没关系,我不去猜。”
放下手机,她仰靠椅背上,环顾房子,想,的确如此,是谁都没关系。
第二天,林乐清早早过来帮辛辰清理,把她准备保存的书籍资料全打好包,书架空了出来。辛辰叫来楼下收购旧电器、家具的人,谈好价钱,开始让他们拆卸空调、电热水器,搬走洗衣机、冰箱、书架、工作台、衣柜。
她转头又叫来楼下相熟的几家邻居,告诉他们自己准备搬走,好多日用品不要了,请他们看用得上的只管拿走。她一直住这儿,这些老邻居好多是她爷爷奶奶和父亲的熟人同事,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向关系不错,客气了几句后,便开始挑选自己合用的东西,很快电饭煲、电水壶、微波炉、台灯、椅子、羽绒被、空调被、毛毯、电热毯等东西被他们一样样拿下楼去。
林乐清在一旁利索地清理着桌面上的连接线,将她的台式电脑、扫描仪、打印机打包放好,指一下墙角放的一个暗红色牛津布包,“那里面是什么,准备打包还是送人?”
路非出现在门口,房间内的人来人往和纷乱劲让他略微吃惊,他止住脚步,站在玄关处。
他也一眼看到了那个包,一下怔住,他当然记得,这是他拿过来的,他曾在这个屋子里教辛辰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