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缜推杯置盏,仰观那一轮残月,带着一分绝不属于他这份年纪的沧桑道:“我当然是谷缜,万归藏已经死了,现在的谷缜是全新的谷缜,李祖师活了数百年,难道没见过我这样的事情么?”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已经说破了李志常的身份。
他知道多少,他又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般,谷缜的神气几乎在这一刹那破体而出,无声的气势,就在他和李志常相隔不到五尺的空间中,展开激烈的争斗。
偏偏两人又能控制气机,绝不逸散在这五尺范围之外,甚至连桌上的酒壶都没能惊动半点,可是若有任何异物,进入这个范围之内,绝对会被这股力量,碾压成粉末,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李志常品味对方这股强绝的力量,突然失笑道:“好好好,周流六虚功本就是融于无情天道的至妙功法,人心有私,天道无私,便有了冲突,因此所用大能越多,所受心魔越大,而且这就跟黑天劫一般,全是由于自己产生的,你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心魔,水涨船高,根本无从抵御,可没想到万归藏居然肯牺牲自己,身化虚无,既然是无,再无心魔,你便能将周游六虚功尽情施展,再无心魔。”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本来就是最大的无私,最合天道。
李志常突然长吟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牺牲一个近乎天人般的绝代强者,这种壮志该多么的动人,我居然不能亲眼见万归藏一面,这是我的遗憾。‘
谷缜道:“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他永远跟我同在。”
万归藏将一身过往以及周游六虚功最纯净的一点真气都化为一颗道种。种进谷缜体内。
随着时间流去,有意无意间,谷缜就会被潜移默化成为万归藏本身神功最合适的载体。
如果万归藏借此夺舍谷缜也只不过是夺了一个年轻的躯体而已,对于心魔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难的是,他放弃了自我,彻底无私。谷缜接受了他的一切,却又并非是万归藏。
这跟道心种魔大~法的原理有些殊途同归,只不过是颠倒过来,万归藏成了谷缜,谷缜却非万归藏,但是谷缜却继承了万归藏的一切,好似成了万归藏的化身一般。但这并不一样。因为万归藏已经归于虚无,再不可能出现在世上,他已经得道,而谷缜正是他俗世理想的化身。
以绝世之功,不求绝世之名。
正是合了‘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微言大道。
这种微妙,李志常生平所遇人物当中,除了庞斑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能够领会其中的妙处。
万归藏身化虚无。自然合道,甚至比真正的炼虚合道还要更深一层。因为他放弃了自我,更能得到大道的认可。
谷缜甚至无须任何磨练,就天然继承了万归藏的一切。
从关系上来讲,他和万归藏比之他和他父亲谷神通还要更亲密一些。
月华泻进酒杯。空明澄澈,望着眼前的谷缜,李志常知道眼前的谷缜明显是不同了,变得更深不可测,且根本是无从捉摸。
关键是他不知道如今的谷缜会做出什么事情,当然谷缜做什么事,都给他关系不大,这世上并无他的牵挂。
谷缜微微笑道:“我现在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是成仙成圣,探索天地宇宙的奥秘,第二个愿望便是一统天下,推进‘抑儒术,限皇权’的大道,其余种种皆如过眼烟云,再也提不起我半分兴趣。”
李志常奇道:“看来你是想问道于我。”
谷缜道:“然也,李祖师活过数百载岁月,仍旧和年轻人一般无二,这一点恐怕任何一个人知道了都免不了认为李祖师已经成仙成圣,即使没有,也不会太远。”
李志常淡然笑道:“你现在已经走到了凡人的最后一道关口,所欠缺的只不过那一刹那的领悟,当你知道了,就会明白它是如何的简单,甚至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可是我为什么要指点你。”
谷缜哑然笑道:“那谷缜便想试一试,如李祖师这般仙佛人物,会是怎样厉害。”
李志常顿然冷声道:“你大约不知道周游六虚功也是我创立的。”
谷缜道:“这又如何,李祖师自己却没练过,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本是天道。”
李志常洒然耸肩道:“那是天道,却不是我的道,是你求助于我,而非我求助于你,我亦随时可以抽身而出,叫你好似竹篮打水。”
在李志常这一个简单的耸肩动作之后,无论谷缜如何催动周游六虚功,都好似泥牛入海,全无反应。
李志常的目光轻松至极,正如他说的那样,全然没有把谷缜的锋芒,放在心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李志常整个人都似乎变得空无,正是道家一种高妙的境界,无能生有,能生万物,你却又不能找到他的根底。
周游六虚功本来有法,如何破得李志常的无法。
周游六虚功如无法,当然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一旦出现,即使没有反噬的心魔,也破坏了那种混元一气的状态。
不生便无灭,有生便有灭。
除非道祖三清那种存在,没有谁能够做到一出手便无生无灭,无始无终,摆~弄地火水风,重塑世界。
谷缜若是不能将李志常从无到有,那么对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然他看出任何奥妙,绝非是虚言。
他知道自己和李志常现在绝对有一拼之力,但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