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顶层完全被云层遮掩的双子大厦,一如月婳第一次看到的模样,直入云端,神秘而玄幻。
只可惜,它的主人,如今已经不在。
一个不同寻常的夜里,一场无法想象的战争,可是已经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就如同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理解,那个男人所背负的一切。
你给了所有人一个未来,你为这座城规划好了一切。
用你的方式,用你最残酷的规则和最铁血的意志。
你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城市,又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座城里所有的人。
然后……你消失的无声无息。
那么,你满足了吗?对于这一切?
铜像?!哈……
你根本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莫名其妙的,月婳忽然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双子大厦好像一座墓碑般死气沉沉,不,也许,应该说是一座丰碑,无法直视的丰碑。
踏入大厅里的时候,所有人一如往常的忙忙碌碌,井井有条,可是月婳总觉得少了什么,也许,只是少了一种精神,也许,只是少了一道灵魂。
有全身都包裹在黑衣里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说话,没有交流,月婳只是静静的跟着那个人走进了电梯。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被推开,入目的是以米色为基调,极端现代化同时又带着淡淡温暖的一个客厅。白色的墙面。米色的地砖,驼色的布艺沙发。精致的木质家具……
以及……空空如也的沙发。
没有当初领她进来的,那个轮廓如同雕塑般的男人。也没有,坐在沙发上,如同邻家哥哥般,跟他随意打着招呼的那个人。
回过神的时候,先前的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空旷的大厅中。只有一室的寂静,以及连接着客厅的阳台上,透出来的,灰蒙蒙的天光。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碎。眼泪终于止不住滑了下来。
没见到他之前,她常常想象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言九鼎,喜怒无常,阴森可怖。
见到他之后,她一度也以为自己充分的领悟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狡诈如狐,残酷多疑,不留余地。
但是不管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她都以为,他会像这座西疆城的象征一般,至始至终。以他的残酷和无情警示世人。
可是他说的对,她的以为,都是错的。
从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在她终于了解了他的时候。
是的,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氛围之下。她终于了解他了。
顿悟般的理解,剥除所有的表象。
放在茶几上的银色古剑被月婳拿了起来,分量很沉,这让她几乎拿捏不住,长达一米五以上的剑身带着奇异的氤氲雾气,飘渺而深邃,让人看不清真容。
手指轻轻的划过的时候,一连串的血珠从上面滴落了下去,显然已经锋利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剑名,七星龙渊。
诚信和高洁之剑。
剑如其人。
言必信,行必果,不磷不缁,含霜履雪。
而终,取义成仁,以命遂志。
当真如同他的一生。
也许她不曾了解他,也许她连他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人该怎么去活着,就如同这个城市所有人,从他那里了解到的一样。
我们没有退路,我们有的只是底线。
胜则一战成名,败则尸骨无存。
把手中的古剑收入了空间,月婳有些木然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张白纸被折叠成了两半,静静的放在那里。
月婳伸手拿起,打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简单明了,却让她瞬间再次控制不住的掉下泪来。
然后,莫名其妙的,她又笑了出来,真心的笑了出来。
简单啊,真简单。
就如同他的人,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复杂。
可是结果,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简单。
神经质的笑着,月婳仰起了头,干净的室内空气很潮湿,带着几不可闻的烟草味道,有眼泪自脸颊滑下,其实她不想哭,但是无可抑制。
手中的白纸被举过了头顶,眼前是一片朦胧。
光线从白纸后面透过来,带着淡淡的阴影。
“给你了”
多么简单,简单到标点都没有。
简单到没有一个称呼。
简单到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就如同他的理念,一直如此简单。
给你了……
丝毫没有留恋,其实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只是贯彻理念的过场,至始至终。
有人在挣扎,有人在怨愤,有人在哀鸣,有人在算计。
高高在上的光芒之下,铁血残酷的规则之中,所有的一切都疯狂的如同一场闹剧。
可是从来没有抬头看过他,看看他给的,究竟是什么。
一座城,城中的所有人,他们赖以生存着的秩序和规则,他们赖以活下去的……
信念和希望……
给你了……
无法形容的情绪,终究化成了大片大片的泪水。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月婳难受到这种地步。
无关乎感情,只因为震撼。
故事里的英雄都是假的,没有人能靠着一己之力把正义贯彻到底。
这条路总会有人开头,也总会有人走下去。
也许没有尽头,也许根本不值。
但是……
仍旧有人,会头也不回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