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乖张冷漠的,单纯无忧的,我是哪一个?
试问在经历了这许多,我如何还能做那个单纯无忧的金无悔?
当我从逃离的狼狈情绪中清醒过来后,我不是没有分析过自己的情况。在梦境中看到自己分成冷漠和怯懦两种角色在说话,与之前名为“癔症”的情形一联系,就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更愿意将自己分成精通刀法的我和不愿用刀的我,一个乖张,一个单纯。
潜意识里,那个精通刀法的我还谨记着爹的忠告:不要让自己变成杀人的刀,刀是用来自卫和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在丁家地下层里,我与云星恨被疯猪群围攻,已到了绝路,假若精通刀法的我不出来,那么我与云星恨都将死在那猪群的围攻下。不管云星恨曾与爹有过什么过节,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爹师弟这个事实。
光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他死。所以我出刀了。
后来柳长空亦是,他是爹的徒弟,哪怕他被剔除师门,也无法否认他曾给我的雪丸救了宋钰的命。我又如何能不救,所以我又一次变成了刀,修罗刀。
而最后那次,我真正变成冰冷无情的杀人刀。终究还是枉顾了爹的忠告。
当时也在问现在的我到底是精通刀法的还是不愿用刀的,而当捡起根树枝尝试比划时,那些招式就如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一套刀法下来,我心凉如冰。又觉得不服气,再使娘亲教的剑法,同样也都熟记于心,包括轻功心法,依然身轻如燕点枝而飞。
但就是,心口会发疼。接连数次的耗损,似乎已让我的身体不如前了。
可人人都说我在精通刀法的时候是满身戾气,杀人不眨眼,可我身上哪里还有什么戾气啊,土气倒是有。所以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将所有一切都整理过后来总结,宋钰其实给了我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在他明知我不是他亲妹妹的情况下,他对我作出的那些亲昵举动是由心而发,可是,他喜欢的是那个单纯无忧的我,而不是乖张冷漠,甚至会发疯杀人的我!所以他才会等在青灵山上,与老修、沐神医一起串通,将我迷晕,然后对我施针驱毒,欲图灭掉那个不可控制的我。
而沐神医有句话我至今还记得:无论哪个人格,都是属于我,没了其中一个,还是原来的我吗?
彻夜未眠,天亮时我在想一个问题:在这之后,我该走还是该留?
我来景城是因为不放心,对他有所牵挂,还有各种复杂的关系与感情。而今,他与我撇清关系又将我送回这处,其实已经做得很明确了,我还能厚颜呆在这吗?
事实上真的是我多虑了,因为一大早酒馆开门就有人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
城将老三领了几个兵卫进门,直接走到我跟前道:“你在登记本上写得亲戚金安平,已经证实无此人,所以你属于无身份人士,不能留在城内。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若是不走就拿你当奸细论处。”
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曾经可以算是我下属的同伴,一派义正严词地对我下着驱逐令。
掌柜在旁一听立即过来了:“你没有身份的吗?那还是赶紧走吧,小店不敢用你了。”
我没有分辨,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回屋拿了自己的包袱出来就能立刻走人。而老三很敬业地等在门边,看我出来时微蹙了蹙眉,“走吧。”
我笑了笑,二话没说率先走出了门。倒是一迈出门槛,就见街对面站了个高大身影靠在墙上,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不由觉得好笑,赶我走需要这么大阵仗吗?还要劳驾你荼小刀亲自监督呢。也不理他,扭头就朝城门方向而行。
虽还是上午,路边的摊贩已经陆续出来摆摊了,行人不多,熙熙攘攘的,都朝我行注目礼,原因是我身后跟着几名军官。不由失笑,莫不是把我当成什么贼匪了吧。
眼见城门在前,突的老三喊住我,回过头就见他塞了什么到我手里,粗声道:“是头让我给你的,还有这匹马,他叫你安生点回家去。”我低头看了下,是一个小布袋,微沉。而老三的身边不知何时被牵来了一头高大的黑马,一眼就看出是匹良驹,点了头说:“这个我收下,马就不用了,我是个粗人,骑不习惯。替我谢谢他,还有...”想了想,又道:“算了。”
原本想再提一句,让小刀别每次都那么拼,命只有一条,保住了命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可是这话,估计他荼小刀是听不进去的。
视线晃过老三朝他身后看了眼,数十丈外,那道冷硬魁梧的身影还在。只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回首而走,心中钝钝地想:小刀,保重。还有,子渊......保重。
出了景城,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而去。小刀让老三代嘱咐让我回家,意为让我回青灵山,可是那个地方没了曾经的温暖,只剩一片殇离。这也是我流浪数年,四海为家的原因。
念及小刀就想起手中的布袋,在老三塞进来时我一摸就已知道是什么了。这小子居然把他自己的钱袋都给了我,是知道我生活窘迫吧,拿他的银子我没觉不好意思的,所以想也没想就收了,至于马,那么高大的一匹,只要懂眼力的人都能猜出是军马,我骑了它不是自找麻烦嘛。还不如找个小镇再买一头驴呢,我比较喜欢那样悠游自在地慢骑。
走了有一个时辰,发觉刚才还挺好的天忽然就变了,前方远处黑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