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这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会没强盗?”甘斐一提到强盗就好像打开了那店伙的话匣子,他唉声叹气,一边说一边摇头,“这周遭山山相连,林深路险,一向有些剪径的强人或出没的马匪,先前洽布堪驻了一哨鲜卑兵,你说胡人凶恶吧,可跟我们老百姓平常还算相安无事,还经常去阿善家吃羊肉呢,也就是这些鲜卑兵在,什么强盗马匪的也不敢到这里,倒保得此处好几年安宁。现在可好,不是大晋国的桓大司马打过来了吗?那是坑苦了我们,鲜卑人战事吃紧,便是这一哨鲜卑兵也被征调了去洛阳戍守,弄的我们这城镇空落落的没什么防备,若是强盗来犯,还不知怎么得了呢。前几日镇里几家商户还联名商议了来,要镇里住户各家都出些壮丁,再联络镇里的几个护商师,弄个什么义兵出来,左右也能护护城镇不是?”
甘斐问强盗,本就是对那惨遭屠戮的村落存了心,那些暴徒手段残忍,作恶过甚,他是又起了除暴安良的念头,一时倒忘记了自己早不是昔日那武艺高强的斩魔士,不过一番话下来,倒觉得这个店伙对大司马的北伐颇多怨气,看他也是汉人装扮,却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语,一时不及追问盗匪详细,而是奇道:“怎么?大司马领军打回来,你们还不乐意?”
&做我们的主子,关我们鸟事!客你想,只要不祸害咱们,让大伙儿能吃饱,我看那,晋人也好,胡人也罢,谁坐天下还不是一样?再看这兵灾连年,也不知死了多少人,现在大晋国又大举北伐,他桓大司马倒是得了千年万世的功名,我们老百姓呢?更加心惶惶的不知哪天就遭了刀子,若是这般那,还不如他大司马不来呢。”店伙说溜了嘴,一点也没掩饰心中的不满,看来积怨已久,难得宣泄一下,倒让甘斐很意外,虽然甘斐自己也一向对什么王公大臣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可他一直认为惨遭胡祸荼毒的华夏子民无不是翘首以盼王师复归,共迎晋室天子,尤其是在大司马府住了好些时日,心中终归还是对大司马很有好感的,却不想是这般情形。
&子,又管不住你舌头,混说个甚!还不招呼客人去!”一直在店里眯着眼打盹的掌柜忽然开口骂道,不过他的语气表明,他是在担心那店伙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现在是时局紧张的关头,谁知道这里的客人没有晋国大军的探马执事之类的,真听见这些对大司马不敬的言辞,回头给店里招来祸事。
店伙却还有些意犹未尽,讪讪转开时又压低了声音对甘斐道:“就说强盗这话儿,现在可更不敢说了,客不知道吧,大司马拿下洛阳,说是广招中原英杰,结果把好些个土匪马贼的都给封了官,那些强盗本就是祸害老百姓惯了的,现在可好,直接奉了官家的令了,谁敢再去招惹?这些日子,镇里护商师都走了好几个,这活计那,是越来越不敢接喽。”
店伙吐吐舌头,做了个一筹莫展的表情。
竟然还有此事?甘斐知道大司马打下了洛阳,震动朝野,可不知道大司马还把强盗土匪都封了官,似这般不辨良莠,胡乱封赏,早晚尽失了民心,这可怎么行?甘斐心里打定主意,等寻到大司马军营后,要跟大司马说说这事。
甘斐沉思半晌,忽一抬眼,便见那瘦瘦小小的孩子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来羊奶麦饼已经救了他一命,精神倒是健旺了些,便想起今晚还得找个落脚处,话说软榻热水也是这几日自己盼之不得的奢侈之物,今天倒要好好歇歇劲儿。
&家,还得问你,镇里哪里有客栈歇脚?”甘斐咽下羊肉,大声喊道,很久没吃肉了,这一口咽下竟还隐隐有点脑中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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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斐带着孩子最终在城镇的西南角找了一处小客栈,大多数的客栈都被往来的客商住满了,看来这个洽布堪镇还真是人气兴旺,即便是栈也只剩下一间窗棂残破,四处透风的小房间,好在时近夏日,晚上倒也不怕寒冷,而当甘斐打了盆热水,惬意的坐在破草席铺着的床榻上泡着脚的时候,他更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天堂。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把那孩子梳洗一番,那孩子倒不抗拒,任由甘斐替他周周致致的洗面擦身,而他只是目中含泪的怔怔出神。
这番梳洗之下,甘斐才发现,这是一个女孩,长久的饥饿使她瘦弱的身上肋骨根根现出,而她还是个哑巴,在思及母亲的时候,便只能张开嘴,无声的哭泣。
她不像她的母亲,尽管年岁还幼,却没有一点美女胚子的模样,塌鼻小眼,焦黑的肤色更是与她的母亲大相径庭,而且还有些癫痫病症的征兆,嘴角微微斜向一边,时不时抽搐几下。
甘斐细心的将她洗抹干净,将她蓬乱的头发挽成鬟髻,只觉得她发丝枯槁,稍一用力,便能带下好几根头发来,不由暗暗叹息,小女娃娃,在这朝不保夕,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也许这般的模样反而是一种幸福,至少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受尽痛苦和屈辱后才凄惨死去。
小女孩看着水盆中挽成双角髻的倒影,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的转身伏在甘斐怀里,泪水很快浸湿了甘斐衣襟,瘦弱的肩膀长久的颤动,甘斐无言的轻拍小女孩的后背,他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她惨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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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斐原本的打算是,救下这小女孩后,找个忠厚人家托付,自己多给那户人家一些金锞便是,可是几天下来,那小女孩便是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