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萧瑟的清晨,和那时节新春刚过,乾家弟子出行的情形极为相似,稍有不同的是,彼时寒冬凛然,冰凉寒气透彻肺腑,此时却是初夏季景,草虫雎雎低鸣,新生的露珠兀自散发着泥土的潮湿气息,欲待出行的乾家弟子们站成了一行,无食雄赳赳独立于前,一派悲壮肃穆之气。
最终议定前往的乾家弟子,便是乾冲、池棠、嵇蕤、薛漾和董瑶,再加上无食,五个人一条狗。相携飞行前往的,则是锦屏苑雅风四姝尽数出动,灵风和烨睛因为飞行之术高明,亦是随同于列。又考虑到还要迎回乾道元尸身,或者将汲勉接回继续医治,这个人员安排倒是极为妥帖。
李氏一如往常般,带着担忧的神色,相送行将出发的众位乾家弟子,尤其内中还有自己的丈夫,耳语叮咛了好一番才罢。又到池棠跟前,极为惋惜的抚了抚池棠半黑半白麻麻癞癞的脸,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池棠微笑:“不妨事的,嫂子,人难看点,却无性命之忧,我自警醒着呢。”
李氏心疼的道:“话是这么说,可原本多精神的小伙子,现下倒成了这般模样,嫂子不忍。”
池棠只能用温和的笑容表达对李氏的感激之情,心里暖暖的,这位淳朴善良的大嫂总能让人心情舒朗,大师兄乾冲娶得这样的娘子,当真是好福气。
公孙复鞅负着两手,对即将随同共往的几位锦屏苑女仙轻语了几句之后,便默默无言的看着乾家弟子出发的仪式。就在昨晚,他把自己所看到的,不甚了了的一幕都告之了乾冲,纵是参详不出,终归也知道,这个仇人只是单身个人,并且是个身披灰色斗篷的高瘦身形,就看乾家弟子们这一趟前去,能否窥察出些许端倪。
池棠倒底没来得及向公孙复鞅追问关于裂渊鬼国的详细,当先考虑的,自然是乾家家尊的丧仪和复仇的情事,在知道此次终于可以见到那缘悭一面,却又慕名已久的驭雷士韩离之后,他还是颇为向往的,同为武林五士,亦同为五方乾君化人,这番际遇之奇,当真是分外的巧合了。
以栾擎天为首,向乾冲一行摊手告别,分离之时所说的话语却是含着泪光:“一路小心,让家尊遗体安然抵返。”
就这样,依依携着乾冲,佼人带着嵇蕤,翩舞自然而然的牵起薛漾的手,而嘤鸣则拉着池棠,灵风心里怦怦直跳,她本是想引领池棠的,却终是赧着脸没好意思主动伸手,倒是挽上了董瑶,不消说,烨睛自然只能和无食老狗配了一对儿,在其他乾家弟子和李氏的注视下,陡然霞举雾罩,光影煊然,队列飞向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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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峰很满意,自鬼御营成立以来,在河洛群山小试牛刀,一举诛除五名身手不凡的虻山妖魔之后,鬼御营越发壮大,几次出击之下,更是新添战果,在颍洛一线剿杀了大约数以十计的妖怪,内中甚至还有一个僵尸化身的厉鬼。觉醒了破御之体的鬼御营军士越来越多,即便单对单的遭逢妖魔,他们也都有了一战之力。
现在,鬼御营里陈列彪炳的妖魔尸骸已经越积越多,黧黑雄壮的罗老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其中显然是他的斩获最多。
王猛当上了尚书左仆射、算得宰相职司,可谓位极人臣,又致力于氐秦的政教民生,却是和魏峰往来的少了,不过整个氐秦帝国在王猛宵衣旰食的改革之下,却是日渐兴旺,一派欣欣向荣之机,氐秦国力也由是大长。
魏峰倒是对此颇为欣慰,虽然身为汉人,可他常在胡人掌持的关中走动,早没了坚秉晋室的汉族情节,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那就是好皇帝,无论他是胡是汉。怀着对苻坚的崇仰之情,魏峰当真是对这隶属于氐秦官府的鬼御营上了心,再不像先前苻生暴政时期的离心离德。
所以,现在江湖上少了一个红袍着身,双戟龙掌著威武林的扶风豪侠,却又多了个威风八面,克己奉公的氐秦将军。魏峰一改穿着,总是以铁甲铿锵的形象示人,便连居憩也循规蹈矩的只在军营安歇。
左贤王刘卫辰于朔方地举兵叛乱,大秦天王苻坚以建节将军邓羌为主讨,成功平定刘卫辰的叛乱,举国大庆,公贺休沐七日,因此鬼御营也难得有了休整告假的时机,魏峰总算可以短暂的脱身,就利用这七日的时间,重回故居扶风探视,一来是见见家小,二来也是与昔日良朋密友一聚,算是一温故旧侠士之意。
当然,返家省亲,素来交好的几位都不曾随行,王猛心悬政务,无暇分身;罗老七自是欢天喜地的饮酒狎妓去也;鲁扬则惕厉自省,没有半分懈怠,每日里只在军营中打熬气力,却是引得一帮昔日关中游侠儿争相效仿,最终只得魏峰一人独往,魏氏是扶风的豪族,魏峰又是交游广阔,每日里四方豪杰来会,夜夜觥筹交错,却是久违的洒脱雄迈的快意胸襟。
这一日,魏峰家宴散罢,正自醺醺然回内室安歇,他早已娶妻生子,偏是执意武道,声色上却不着紧,故而自有了子嗣之后,便与妻儿分室而居,所谓内室,不过是一方魏氏宗族中的简陋小屋,妻儿自住在深宅大院内,只有事时才行走动。
虽是酒意酣然,又是放松时节,魏峰却还在为鬼御营的事务操着心事,鬼御营真正的教头正是不休山鹤羽门的祁文羽公子,只是前些时日受同道相邀,去参加什么龙虎山的共盟之会去了,然而此会刚结束不久,祁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