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家斩魔士,这五个字让甘斐的心里狠狠的揪紧,宛如奔腾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撞击着心门,以至于令他的头脑一时有些晕眩。
这是个彷如隔世的称谓,甘斐竟恍惚起来,身边酒席上碗盏交碰、郭啅嚼食的声响瞬间变得遥远,而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迷幻的世界中,眼前一片隐隐绰绰,难以分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有一张苍白如雪,却也艳美若花的娇靥越来越清晰,棕色的长发好像柔亮的飞瀑……就这样安详而沉静的闭着双眼,还记得这是双美丽炫亮的棕色眼瞳,总是莹莹脉脉的注视着自己,让自己的心脏跟着全身焕发的活力怦怦怦的剧烈跳动……
撞击心门的浪潮渐渐归于沉寂,那曾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如顽石般冰冷,周遭的声响再复环绕,那张紧闭着双眼的娇靥也只留下一个迷离的残影,甘斐端着酒碗,用平淡而漠然的目光迎上了那粗壮大汉的视线,像是为了掩饰一般,故意用莫明所以的语气答道:“呃?”
甘斐在这短短时间中的表情变化并没有瞒过对面的粗壮大汉,他只是嘴角轻弯,用甘斐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道:“不记得了?我却记得你,飞云山千年树妖就是你斩除的吧,这件事在江南流传的很广。”
“啊?什么?”甘斐装着糊涂,他其实很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
“好啦,不必装了,斩魔士。我现在和你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到。”粗壮大汉笑着,桌席上其他的后生都在很放松的吃喝着,在他们眼中,村里的甘老哥正在和那粗壮大汉饮着酒,却根本听不见说的什么。“因为发现了蹊跷的定身术的缘故,我跟了过来,一开始就是想试探一下,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妖魔化身的在此作祟,不过当我发现这里还有一位伏魔同道在的时候,这些疑惑便豁然而解了。”
这段话却令甘斐不是很明白,但他也只是含含混混的听着,并没有说话。
“我是在刚才才认出你来的,虽然你和那时候面貌变化很大,剃了大胡子,也没有穿那身褐色衣衫,但这五官体态总是没什么大变,况且我看到了你的那把大刀,和乾家家尊先生的那把诛魔刀相同的样式吧?哈哈,乾家斩魔士当真了得,我月前才在那长江上见了来,贵门那位池先生,啧啧,了不起,一人勇战千数阒水之妖,夷然不惧,便是那离宫幻空,也是当先而入的几大高手之一,我可是佩服得紧。”粗壮大汉倒是健谈,甘斐浅浅饮了一口水酒,却是置若未闻的模样,身边的洽儿很担心的看了甘斐一眼。
甘斐这般情形落在粗壮大汉眼里,却让那粗壮大汉起了误会,神色略略一窘:“啊,对不住,一说到七星盟这些事便收不住。你在这里必也是听从盟主安排隐伏的,是怪我泄露了你的行藏吗?真是抱歉,既然定身术是由于你这位斩魔士而存在的,那么就没有岔子了,放心,我很快就走,保证不坏你这里的大计。”
甘斐不说话,递过陶碗,和对方的陶碗轻轻碰了碰,放在嘴边略饮了一口,这个举动又让那粗壮大汉误会了,以为对方是表示一切了然,尽在不言之中的意思,当下哈哈一笑,双手举起陶碗一示,仰脖一饮而尽。
“那么……阁下保重,近来虻山妖魔可闹得凶,若遇难处,举信来唤便是。方圆百里,自有天青会、飞剑门百余弟子静候!”粗壮大汉对甘斐拱了拱手,站起身来,“在下七星盟武曲部宿,天青会丁晓。今日唐突,还请见谅。”
甘斐眉头一动,似是要说什么时,那丁晓已经起身离座,对满座众人团团一揖,还对洽儿笑着眨眨眼,一声告辞,洒然而去。倒把十来个村里后生弄得颇为意外,纷纷起身,一迭声的挽留。
“酒足饭饱矣,诸位珍重,他日自有再会之期。”丁晓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青色的衣衫很快隐入了夜色之中。
“哎,这位老哥,说走就走,倒是绿林好汉的路数哩。”谷生嘀咕着,和其他几个后生惋惜了一番。不过美酒美食很快让他们从这种礼节式的离愁别绪中解脱出来,几个后生还挺亲热的和甘斐碰了碰酒碗,只是看甘斐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再多攀谈下去。
甘斐确实在想着心事,虽然他尽量装成了一个对伏魔道索然无感的常人,而且对方话语中的几个名衔也让他颇为费解,但是粗壮大汉临去时那句自我介绍,却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天青会丁晓。他知道这个人。
临川天青会,一直是伏魔道一个不算太出名的小门派,据说其开山祖师曾有大神通,神术施展之下,将被妖氛黑雾笼罩的天空一扫而尽,尽复青天朗日之本色,天青会故得此名,至今已有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和天师教、鹤羽门、五老观这些立派已逾千年的名门大派相较,无疑算是极为不起眼的。而天青会虽然和乾家一样走的是玄门力宗的路数,却也颇有些非凡的法术,而且移身遁形的本领素来不错,只是会中弟子一向在伏魔道声名不显,推算起来,多是将他们归于伏魔道二三流的人物。
而刚才这位自称丁晓的粗壮大汉,却正是天青会的会主。几次伏魔道的大行动中,这位天青会主倒是都很积极的参与了,可从没听说过立下什么了不起的功勋,在名门大派的门人看来,这或者多少也是天青会实力有限之故,话虽如此,但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看过天青会主的出手。
甘斐过去并没有见过丁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