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号哭,这嘶喊,这代表着他们的肚肠正在被剖分,他们的身体正在被撕裂,他们的血肉正在被吞咽,丁先生难道还能坐视不顾么?只要说了,你就救下了这满城百姓。”白狐的嗓音清醇悦耳,听起来当真便像个浊世佳公子在娓娓而言。
嗷月士一怔,刚觉得不满,却见白狐微笑着暗暗示意,顿时会过意来,便装出一副阴测测的笑容来:“正是正是,我那些手下久未饱餐人肉,这番出来可有点刹不住,原是让他们尽欢大杀一通的,但既然卿相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像是为了呼应白狐,嗷月士还陡然一扬声:“小的们,且止杀戮,等我号令……”声震悠远,在半空中盘旋飘荡。
“不!”白狐一摆手,和嗷月士这一唱一和倒是极有默契,“不必止杀,我说过,得这位丁先生说了实话,我再放那些凡夫生路的。现在嘛,便放手让他们做去,丁先生越快回答,这里就能越少些人送命,对不对?”
最后的一句,正是白狐不无得意的反问丁晓,他相信自己这个办法足够狠辣,伏魔之士不是心悬天下苍生么?现在眼见屠戮在前,哪由得他不乖乖就范?
丁晓头一偏,终于睁开眼目光炯炯的直视着白狐,白狐浅笑以对,他相信,他的办法奏效了。
“我的那些门人弟子,还有路掌门,他们都怎样了?”
丁晓的第一句话倒令白狐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做了个遗憾的表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上面属于路朋的血迹似乎还没有干:“很抱歉,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我们的手下。不过他们都尽到了自己身为伏魔道……哦,七星盟人的本分。顺便再说一句,你的那个什么阵法的,很了不起,我都差点着了道。”他白袍犹然一道细长的血痕,这也正是在三环阵受困之时留下的印记。
终于证实了路朋和众多门人弟子的死讯,丁晓心中一阵阵揪紧,露出一个孤怆黯然的苦笑:“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全军覆没,再也没有可以抑制你们的力量了,你们可以为所欲为,而此际受擒被缚的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行凶。我不是那种爱幻想的人,也从不会寄望于敌人的慈悲,更不会相信妖魔的承诺。不管我说不说,满城百姓终究逃不脱你们的魔爪,所以,杀了我吧,这是因为我的无能而应承受的代价。也许会有别的人来接过保护百姓的职责吧,至于我,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丁晓在最后想起了甘斐的身影,这般的妖气冲天之景想必也落入了他的眼中,交给你了,乾家斩魔士。
丁晓再次闭上了眼睛,执拗着不发一语。
白狐愣了一愣,没想到丁晓竟一眼看破自己的用心,全然不上当,边厢的嗷月士已经咆哮起来:“臭小子嘴硬,敬酒不吃吃罚酒?卿相,我来问他,一句不答,我就生吃他一只手,看他扛不扛得住!”这是曾对陈嵩用过的拷问手法,此番故技重施或许另有奇效也未可知。
白狐目视丁晓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向左右道:“既然先生执意,我等便成全先生。把他带回虻山,飨食之会将近,用这个伏魔之士的血肉作为款待魔族使者的菜肴,重要的是,让那些使者们看一看,吾族虻山的力量。”
狸狸儿和厉公腾应诺声中,一道又一道的黑气将丁晓浑身缠绕,将他的身形渐渐变小,及至最终化作了一团气晕腾流的小小黑球。
“血洗全城吧,这将是吾族攻占的第一座人类的城池,把这里变作令凡人闻之便胆战心惊的恐怖死城,把这种恐惧传遍人间世界……”白狐一转头,这才看到一直笑吟吟旁观的盈玉,不由奇道:“盈玉小姐?你怎么来了?”
※※※
广良东城门,惊慌的人流从城门下鱼贯而出,脚步纷沓杂乱,不时响起孩童的哭叫和牛马低沉的叫唤声,更多的人正密密麻麻从远处向城门口涌来,一派闹哄哄的惶急景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队率望向城内,只能看到一道道诡异的光气坠入城中各处,一片沸沸扬扬的惨叫嘶喊传入耳中,手下顶盔贯甲的士卒或挺着兵刃,或弯弓搭箭,神色紧张的对准了城下的人流。
“妖……妖怪!”
“他们在吃人!”
“他们会飞!”
各种听起来荒诞不经的传言使队率越发摸不着头脑,只是心绪似乎也被这些逃难的人流感染,隐隐便觉得一阵阵惧意袭来。
“已经派过去三什的人了,也不见回音,都伯长,我们是不是也过去看看?”一个什长装束的军士向队率建议道。
队率摇摇头:“这满城人头攒动,乱作一团,我们就这些人马,进去也被冲散了,不管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在此间固守,轻骑派出去了没?”
“前后三骑,已去多时!”
听到求援的轻骑已经出发,队率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既像是对那什长鼓劲也像是在宽慰自己的喃喃道:“等大军来此便好,等大军来此便好……”
广良镇虽然繁华,但毕竟不大,又不是兵家要冲,所以驻守广良的军士也只有区区一个百人队,原意是为北伐大军沿路打点接应的,这队率也只是个百夫都伯长。今日城中突然乱起,队率倒是前后派了三支十人队前往城中,结果皆如泥牛入海,全无回音,而越来越多的逃难人群也使队率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