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扑展着翅膀的鹞鹰从繁星点点的夜空掠过,它的身下,便是‘阴’风滚滚,鬼影憧憧连接而成的浩大阵形。很快,它便盘旋了一圈,直向阵中那白发披散的瘦削身形飞去。当阵形停止了蠕动,彷如连延不断的丘峦矗立于前之际,鹞鹰已经在瘦削身形的肩头收翅落下,三个脑袋诡异的转动着,喉底咕咕的低鸣,鹰眼散发出猩红‘色’的光。
“我见过他,他和他的这只三头鬼鹞。”张琰歪了歪头道,他似乎是站立在缈无实质的云端之上,自从由玄晶之力让他恢复了记忆和这只有在裂渊鬼国中才能恍如生人的身体以来,他就好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在空中的漂浮。
“我们都知道他是谁。”裂渊王在这样的阵势前,不仅没有觉得如临大敌,甚至还有些颇感兴趣的喜悦,目光仔细审视着对面一片连着一片的方阵。
定通正在点算:“食人尸鬼、骸魔骨兵、厉魂鬼卒,足有三万上下,看来血泉孽魂之军是尽数前来了,这次的阵仗可着实不小,善哉善哉。”
翎羽丰硕的力儿振翅从云层下飞出,站在了烨睛的肩头,向对面的鬼军阵营发出一声声清唳,在广袤无垠的清冷沙漠远远传开,烨睛下意识的往大力将的身边靠了靠,好像还是在大力将身为虻山守护神的时节,语气紧张的道:“这是要大举攻打的情形那,血泉这帮老魔厉鬼可不好惹。”
灵风冷冷的哼了一声,裂渊王却乐呵呵的张了口:“好事那,正愁没机会拿他们呢,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那白发老鬼的身旁驶来了一辆由六匹鬼马拉拽的辒辌车,鬼马通体漆黑,双目血红,四蹄散发‘阴’灵黑气,踩在沙面上竟是全无声息,再看那辒辌车阔有三丈,长度几达五丈有余,竟是无比巨大,车舆上窗牗半开半合,帷幔飘拂,那断断续续的‘女’人哭喊便是由内传出,听起来凄楚刺耳异常。
辒辌车本是可安坐卧息的贵族车乘,自秦汉之时以来,后人却多将之用以殡葬载柩,可谓名副其实的灵车,现在就这样仿佛车马銮驾般出现于眼前,而竟有这般巨大的车舆,便更显得鬼气森然。
一个金甲玄袍的高大身形不知是从何处现身,却只三两步间便跳上了辒辌车,掉转了身子,施施然的在乘位上坐下。
“众鬼之中,以此獠最为了得,只在那鬼相之上。”大力将军辨气察灵,早明就里,“有这等能为者,再观其甲胄装束,多半便是那一向只闻其名却未见其容的天灵鬼将。”
“对啊,那时候血泉多与虻山往来,熊兄应该是见过不少残灵鬼将之流,就不知道这家伙比熊兄如何?”裂渊王微笑道。
“单凭灵息气劲之感,当不在熊罴之下,不过真实本领如何,总要‘交’过手才见分晓。”大力将军说的轻描淡写,更是透着一股自信。
裂渊王更是神态轻松的大笑:“哈哈,好,就把他留给你。”
说话间,那白发瘦削的身形缓步向前,穿过了躁动不安,嗬嗬怪叫的食人尸鬼与肃寂无声,如树木般密密排列的骸魔骨兵方阵,肩头的鹞鹰三个头不住的转动,好像是在威严的检阅,直到那瘦削身形排众独出,三头鹞鹰才仰起头,望向了众人悬空站立的所在。
“裂渊故臣,觐见裂渊王陛下。”瘦削身形深深拱手一躬,头却高高抬起,裂渊王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他在幽黑无眸的眼眶中‘射’来的‘逼’视目光。
“装模作样,还是和过去一个德‘性’,我怎么称呼你呢?是叫你老阉货?或者鬼相大人?还是你曾经在人世的名字---中行説?”
鬼相嘻嘻的笑了起来:“裂渊王爱怎么称呼老奴,便只由得裂渊王。”
“老阉货,咱们就免了这些假套,早就听说你在华夏中州用邪术炼化了好一批扰‘乱’世间的孽魂恶鬼,怎么?今天把他们都带过来想报仇了?”
“仇?公主先王于我有再世之恩,何仇之有?便是如今的裂渊王陛下,也是因为老奴作‘乱’在先,陛下依理惩戒,那也是老奴自作自受,又谈什么旧恨宿怨呢?老奴不过是想告诉陛下,魂息与生灵断无共存之理,这才是天下大道,可既然陛下占着这片宝地,却不做一个魂灵应该做的事,那便请陛下退位让贤,让更能振兴鬼族大业者居之。”
“退位让贤?”裂渊王和大力将军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我自然有更适合的继任者,不过却从来没有想过把这片承继囊神意志的圣境‘交’给如你一般的孽魂,其实,便让你做这里的王你也是做不了的,囊神的力量绝不会认同像你这样只想着抹灭世间一切生灵,颠倒‘阴’阳的老阉货。”
“哎哟哟哟,裂渊王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何德何能,能做这鬼国之主?这取而代之的贤能嘛,自是另有其人了。容老奴向裂渊王介绍……”鬼相直起身子,挥手向后一示,引得肩头三头鹞鹰不住啼叫,“……九幽血泉,圣睿鬼皇陛下。”
列阵于后的鬼军同时发出示威似的嘶喊,好像突然掀起了骤雨狂风的呼呼‘混’响,嘶喊声中,六匹鬼马齐齐踱步,拉着辒辌车缓缓向前,那个金甲的高大身形微微抬手,接受着群鬼欢呼,而辒辌车所过之处,无论是食人尸鬼还是骸魔骨兵都敬畏的闪开了一条通道。
“不是天灵鬼将,居然是血泉鬼皇亲临。”定通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手中念珠的五彩光华又盛了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