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将岸这么一说,陈嵩才省起仔细体会刚才与甘斐‘交’击那一招所感受到的罡力‘激’‘荡’,他是在与大力将军演武比拼下自修成道的奇才,但诛魔除妖能为虽强,却走的是野路子,对玄功灵力的感知不要说与较之将岸,便是与大多数伏魔‘门’派中的晚辈弟子相比亦是大为不及。因此对于甘斐那股承自千里生的罡气便没有将岸那么敏锐。
况且在虻山陈嵩本也没怎么见过千里生出手,唯有的那一次,还是千里生与大力将恶战,自己却被噬手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分,这体味了半晌,陈嵩还是有些茫然。
将岸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乎问道于盲的提醒,他还加重了一句:“要不要仔细查查?我总觉得内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这方面陈嵩倒是比将岸明白得多,“你怀疑他和千里生暗通款曲?想做虻山的内应?若是来路不明之人也就罢了,可你看他分明就是乾家二弟子,适才得知同‘门’噩耗时那种冲动‘激’愤也绝不是刻意作伪。你忘了我们曾在撷芬庄那次见过他来?”
“见过他?几时?”将岸一怔,目光在甘斐面上转了好几遭,忽然想了起来,惊讶道:“是他?竟然是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将岸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渐渐现出除了疑的神‘色’,方待上前询问几句时,心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脚步顿住,又盯住甘斐沉着脸不说话了。
颜皓子抱着一直‘精’神恹恹的无食从一处破败的残屋断壁中走出来,而无食看到甘斐则明显眼睛亮了亮,挣扎着跳下身,凑过去挨着甘斐一躺,嘴里带着哭腔:“娘妈皮的,死胖子你怎么才来?呜呜呜……死了好多人,老大、用双刀的、娃娃脸,还有那小黑脸,呜呜呜……”
甘斐抚着无食的颈背皮‘毛’,更是被无食话语触动得泣不成声,一个是嚎啕大哭,一个是悲怨哀号,一人一狗的声音‘混’在一起,撩得旁观众人愈发沉郁,颜皓子抹着眼泪蹲在他们之间,一会儿拍拍甘斐,一会儿‘摸’‘摸’无食,一会儿又和嵇蕤、栾擎天相对垂泪。
“甘先生?当真是你来了?”
沈劲没想到自己的副将张岫居然也认识这一来就搅出好大动静的乾家二弟子,而当甘斐眯着泪眼抬头看向凑近的张岫后,竟也招呼了一声:“张队率?”‘抽’泣了几下,又续道,“你怎么也留在……留在这里了?”
一隅的暗影中,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晃了晃,荔菲纥夕只是投过去一瞥,就认出了曾在大司马军营中牵着瘦马离开的那个寥落胖汉,不过反正对方也没见过自己,而且两人根本就不相识,所以她也没有上前相认的必要,她在壁垒的矮墙后靠着,抓紧难得的时间休息一下这多日征战以来极为疲乏的身子,轻轻抚摩着硌得她‘胸’前生疼的骨殖布囊,心里寻思:那个曾透着古怪气息的小‘女’孩儿怎么没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又怎么变了?
甘斐的身份越来越显得确凿无疑了,不仅缘于这些故识旧‘交’,更在于和他一起到来的丁晓也遇上了故人,仅存的飞剑‘门’弟子訾恒在相看了好半晌之后,终于上前拜见。
“是丁会主?”
丁晓看着这个几乎难辨服‘色’和五官的年轻人,长时间的厮杀使訾恒的白衣变得血渍斑斑,污秽不堪,而他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同样被征尘浸染得脏垢,但他终于是认出来了:“你是……路兄‘门’下?啊,你是訾恒师侄,你没有死?”
天青会与飞剑‘门’是这场真正的妖人大战爆发前第一批牺牲的七星盟伏魔士,就像是这场惨烈的战争血火铿锵的前兆,訾恒双膝在丁晓面前跪倒:“丁会主,要为我路掌‘门’和所有捐躯的师兄弟们报仇哇!”
又一场哀思如‘潮’的相遇,又一次潸然泪下的重逢,哭声宛如在为这几天的殊死拼杀做着萦心牵怀的浇奠,伴随环绕盘旋的飘雪奏起了凄怆击筑的悲歌。
沈劲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死,自己的内心已如生铁一般坚硬,可是一想到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同袍手足尽已尸骨无存,怎不由得悲从中来?还有乾先生,这位自己倚为擎天一柱的神人仙客,竟然也走在了自己前面。
呼出口的白气好像凝成了寒霜,悄然滴落的泪珠仿佛结成了冰粒,好在被人看到之前,沈劲就已经抹去了一切哀恸的痕迹,他必须是一块生铁,一块火融水注,雷轰电击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生铁!
“散了散了!各自布防,注意妖魔动向!”沈劲这是在向自己的部属下令,五百人到现在只有五六十人,这还是多亏了去帮助疏散城中民众的二十位平陵子弟的生力军以及驻守城头的老弱戍卒的加入,至于自己的吴兴部曲,也只剩下一个獬豸营都伯大车了,呜呼,开战前三十六位吴兴部曲的老兄弟,现在几乎全军覆没。
围观的人丛渐渐散去,即便是和甘斐说了好一会子话的张岫也不得不挪开脚步,去往自己的防御阵线,陈嵩正要转头离开,将岸却悄悄拉了他一下,一脸凝重,嘴角向甘斐那里一撇,暗自示意。
这是警戒防范的意思,陈嵩不由奇怪,不是已经没有嫌疑了吗?怎生还是这般如临大敌?不过看将岸郑重其事的神‘色’,不像是虚张声势,只得站在了甘斐的后方,这是封住其退路的意思。
此时哭声稍稍小了下来,嵇蕤正红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