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宛若奔腾的江水,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刷着浙江南岸,抢滩登陆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吴军还时不时地被越军斩杀在了滩涂上。
但是密密麻麻的吴军,一个个状若鬼神呼吼不止,泥泞的滩涂上到处都是木板、竹篱。
一个吴兵将木板甩在烂泥之上后,立刻身中数箭,踉跄几下,整个人扑倒在了自己铺就的木板上。
血水混合着腥臭的黑色污水,不多时就分辨不出尸体上的伤痕。
啪!
带水的草鞋踩在了尸体上,后方的吴兵依然状若鬼神,将肩头的木板甩在了泥泞中。
一个、一个、一个……
那些曾经在多年以前跟着勾陈前往鲁国的老将,此刻已经老泪纵横,只是并没有悲切,唯有用尽最后的气力!
“有云――”
“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
“杀――”
满头白发的老将们同样呼吼起来,手中的吴钩一如既往的锋锐,远处的海风,吹来了令人不悦的咸腥味,四周的泥泞、滩涂,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臭。
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脚步。
那些或许一开始动机不纯的“庶常吉士”,此刻,也被如此壮烈的场景所感染,卑微者敢于请战,怯懦着敢于持戈!
咚!咚!咚……
战鼓声还在响,大王还在为大军振威!
咚!咚!
戛然而止!
哒!
鼓槌落地。
“大王――”
“大王――”
“王上!”
“王上!”
虚弱的勾陈满头都是冷汗,鼓车周围,围绕着一群宿卫,大夫们神色焦急,将军们热泪盈眶。
然而极为虚弱的勾陈,却又一次抬起了手,远远地指着南方,他的眼中,没有波涛滚滚的浙江,没有喊杀冲天的战场。
“过河――”
悠长而有力的喊声,前所未有地,宛若一阵飓风,将所有悲切懦弱,都彻底卷走。
“大王有令――”
大夫出列,拔剑嘶吼:“过河――”
“大王有令――”
“过河!”
“过河!”
“过河!”
……
一刹那间,号角响起,无数的战鼓如雷鸣。
“过河――”
“大王有令!过河――”
不知道有多少个彻行,不知道有多少个百人将,不知道有多少懵懂无知的“庶常吉士”,此时此刻,情不自禁地,不由自主地,都遵从着一个声音!
“昔有万众兮……”
老将们齐齐高歌。
“同一心!”
将勾陈扶上了担架,老将们将他抬上了吴舟。
勾陈感觉天空都在颠倒,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下肢的知觉,他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自己时日无多。
很快,他已经看不到天空的颜色,但是能感受到风,大风。
是何处的大风,在吹拂着,吹拂着寡人的旌旗?
他听到了声音,有波涛声,不知道是何处的波涛,翻滚至此?
他听到了号子声,熟悉的号子声,粗鄙的吴人,粗鄙的号子……
咔、咔、咔……
像是咳嗽又不是咳嗽,大夫老将们,都看到了完全睁不开眼睛的吴王勾陈,居然在笑。
那古怪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的王,依然在笑。
号子声远去了,波涛声远去了,一阵阵的呼喊,又是极为的熟悉。
记忆之中,似乎有过这样的声音,无数的记忆翻滚着,就像是那远去的波涛,那熟悉的波涛。
无数张面孔闪烁着,无数个回忆组成了故事,人和物的记忆,这就是人生。
“过河!”
“过河――”
“过河――”
那呼喊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终于,勾陈反应过来,这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喊的似乎不是“过河”。
那时候……是何人挡道?
想不起来,不想了。
“王上!王上!我军已经过河!我军已经过河……”
似乎开始失去意识的勾陈,缓缓地抬了抬手,但是没有抬起来,他的两根手指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老将们顿时大声吼叫:“大王有令!灭越――”
“灭越!”
“灭越!”
“灭越――”
起起伏伏的吴舟,不知道多少条舟船,水银泻地一般,由北向南,占据了整个浙江江面。
喊杀声越来越激烈,滩涂之上,随处可见已经形成道路的木板和竹篱,倒伏的尸体更是不计其数,然而没人去留意,旌旗所向,正是会稽!
很快,前军传来了欢呼声,隐隐约约,似乎是越国中军后撤,越王的王驾,撤往会稽!
“御儿逃亡!”
“御儿逃亡!”
“御儿逃亡――”
更激烈的喊杀声响起,整个战场的宽度,前所未有的广大,吴军以彻行为最小的单位,疯狂地向前进攻。
整个战场由零散收拢的那一刻,什么阵地都是无用,两强碰撞,唯有勇者胜!
懦者激发勇气,老卒悍不畏死,此刻,正是万众一心!
咔、咔……
又是两声怪异的咳嗽,但是抬着勾陈的老将们很清楚,他们的王,是在笑。
“攻克会稽!捉拿御儿!”
“攻克会稽――”
“捉拿御儿――”
终于决定镇守会稽的越王宗桑,他选错了时机。
姑篾大夫劝说他的时候,他本可以走,但是当吴人爆发出惊人战意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