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啐了他一口:“我是烂木头,那你是甚么,烂木头里最不要脸的那一根。”
苏子嗤的一笑,扬眸望住落葵,他一向世事洞达,万般繁杂间也嬉笑怒骂,可此番眸中却是极为少见的忧色,重重握了一把落葵的脚踝:“落葵,京墨究竟如何,你心里可有数。”
落葵转瞬亦是正经,微微颔首:“有数。”
苏子忆起往昔,心痛的几欲呕血:“当年你劝我,道不同,勉强在一起,只会害人害己,我没有听也不肯信,偏要勉强,结果如何你看到了,如今,我不想你也落得同样下场。”
腿上的伤口,敷了药才觉出疼痛,而心上的伤口,揭开血淋淋的一片,才觉出那痛从未消失,伤也从未愈合,落葵咬了咬下唇,喉间哽咽的难以自持:“推己及人,时至今日,我方知当初的自己有多可笑。”
紫金博山炉中的幽兰香燃尽了,尚有些余香袅袅。
苏子垂首,正望见系在脖颈上的素色锦囊,那锦囊他日日夜夜戴着,时刻不离身,那是他此生最后的念想。他颤着手在锦囊上摩挲不止,心痛没有半分消减:“不,我知当初你是一心为我,才会对我百般纵容,千般维护,只可惜到头来,终是水月镜花一场空,但我从未后悔过,我也盼着你从不后悔。”
落葵哀哀低眉,蓦然想起父亲临终所言,这一世无论长或短,都莫要让自己后悔,亦莫要逼旁人作恶。
敷完了药,苏子又燃了一把檀香在屋里来回熏着:“你人情世事皆练达,唯独心软这一样不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一纸婚约并不是最要紧的,若你心中有他,千难万险的嫁了便是,可若你心中无他,万险千难的废了便是,顶要紧的是你心中的那点迂腐,旁人的眼光如何及得上自己的日子,你理那些屁话作甚么,只要你心怀坦荡没有害人之心,如何做都不为过。”
说着话的功夫,空青捧着卷云纹白瓷碗进来,递到落葵面前,道:“喝了罢。”
“是甚么。”闻着味那药便苦到了舌头根儿,落葵紧紧蹙眉,连连摇头。
苏子端了糖霜蜜饯过来,笑道:“普度败毒汤,去猫毒的,防患于未然嘛。”他像哄孩子一般,满脸堆笑,轻声细语道:“看,我把蜜饯都拿过来了,你乖乖喝了药,我许你多吃一个蜜饯好不好。”
落葵顿时恶寒阵阵,打了个大大的寒颤,苏子甚少如此装模作样的轻声细语,若摆出这副模样,那定是没端着什么好心思,若自己再多说一句废话,哪怕是个“不”字,只怕他更要拿腔拿调的,让她更添几分恶心,她一咬牙一仰脖子,将药喝了个干净,才道:“这
是甚么普度败毒汤,分明是苦死人不偿命汤。”
苏子往她口中塞了枚蜜饯,笑道:“行了,莫要叫苦连天了。”言罢,他取过桌上一只血红小盏,盏上镂一只诡异眼珠,衣袖拂过,小盏中落下几道短粗灰芒:“你放出去的灰影蛊我都收回来了,你瞧瞧。”
落葵在指尖划了道血痕,几滴血落入灰芒,灰芒登时扭曲不定,腾起一阵灰蒙蒙的烟雾,她双手捧住烟雾,将其聚拢在一处,指尖一点微芒落于烟雾深处,缓缓流转搅动。不多时,那一捧烟雾在桌案上铺洒开来,衣袖拂过,一副朦胧之图呈现而出。
定睛相望许久,落葵蹙眉,仍犹疑不定:“这是,在地下。”
空青凑到近前,瞧了良久,才道:“是地下,还是个密室,这密室修的倒也精致。”
“何止是精致,你瞧瞧这些桌椅床榻,一看便并非凡品。”苏子在图上指指点点:“落葵,你瞧这个,还有这个。”
落葵定睛望了良久,她脑子极为好用,这种图只消看上几眼,便能一丝不错的深深刻入脑中,旋即挥一挥衣袖,将那副朦胧之图散去,淡薄道:“在书房时,我察觉到靛蓝十分不安,而那书房也修的十分不合时宜,便有意弄掉了那些书卷,没想到竟这么巧,听出那地下是空的。”
苏子微微沉吟:“是,但那地下设了极厉害的阵法,不比上回拘禁文公子的阵法弱到哪里去,我尝试着用法力进去探一探,但稍有动作,那禁制便有了反应,我怕惊动靛蓝,故而未敢擅动,而你的灰影蛊虽然能悄无声息的探进去,但却看不分明。”
空青暗叹,凭苏子的修为,能叫他也觉得棘手的阵法,那必定是颇为厉害,即便是自己,恐也没有万全之策探进去一瞧。
“虽然看不分明,但能让靛蓝不安,又设下如此厉害的阵法,那里头定然有鬼,只是咱们手中没有实证,苏子,你去一趟太子府,调一队脸生的太子亲兵出来,再从观中调一队脸生的影卫出来,两队人马换班儿,这段日子要盯死了靛蓝蒙馆,拿住了鬼才好救人。”落葵轻咬下唇,定下了心思,不管对方是甚么来头,她都要捅一捅。
苏子略一颔首,双手交叠掐了个诀,单手在桌案上一抹,桌上登时浮起一层淡淡薄雾,他双手拈起一簇薄雾,在虚空中挥手一扬,登时一副蛛网般的阵法静静悬浮于此,其上隐约可见红芒闪烁,蛛丝缠绵,他眸光阴沉,眉心有浓得难以化开的狠厉阴霾,咬着牙道:“今日在蒙馆内走了这一圈,我也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个阵法,是我在蒙馆中的空旷之处发现的,虽掩盖的极好,但仍露出了些痕迹,的确是养
鼎术不假。”
落葵狠狠一震,蹙眉道:“怎么会,养鼎术与所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