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诀显然极为耗费心神,一切归于平静后,玉冠男子的眸光顿时多了一分萎靡,他盘膝坐下,掌心朝天落于膝盖,闭目静静吐纳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周身腾起淡淡的红色雾气,才缓缓睁开双眸,此时已是精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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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庐陵城出来向西六百里,远远有连绵群山成拱挹之势,一座青砖黛瓦,气势恢宏的村落依山傍水而建,清澈的河水在村中蜿蜒而过,在村内汇聚成一片清可见底的湖水,这湖水可洗衣可烧饭,可浇地可泡澡,是代代村民赖以生存的珍贵水源。
从前这片湖水人人可用,后来万毒宗占据了流坑村作为分坛所在,竟用阵法将这片湖笼罩了起来,美其名曰为了防止歹人下毒,而村民们若要用水,只能每隔三日的黄昏时分,来此处等万毒宗之人解开阵法,至于万毒宗的弟子,却没有此种限制,随用随取,十分方便。
如今正是寒冬时节,旁处皆天寒地冻,万物凋零,可因着流坑地气暖,河岸古木尚有绿意,而十里竹海更是随风摇翠,远处青山依旧,泉瀑倾泻,实乃极佳的山环水绕之境。
流坑原本巷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往来十分便利,民风也算质朴,有些个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家,每到用饭时分,在村里转个圈儿,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带些饭菜回去。
可后来万毒宗看上了此地,打死了硬骨头的里长,蛮横的将原本的村民都撵去了村中一隅居住,令人称奇的是,朝廷却像对此事全然不知一般,不闻不问,任由万毒宗在村落外建起了高墙,又在主要巷道的头尾建置了望楼,用于瞭望防御,使得这座村落严密的俨如一方城池。
村民们恪守从前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见到万毒宗之人,也是能躲就躲,能忍便忍,数年下来,除了不能随意出村,倒也相安无事,而万毒宗之人素日里在村中行事做派,也如普通村民一般,渐渐的,此地沉寂下来,并不如起初那般引人注目,也忘了此地是万毒宗的分坛之一。
这村落素日里含有少有人烟,而这一日黄昏,残阳夕照,在湖中投下波光粼粼的碎金之时,村口处却凭空聚集了不少灰袍人,皆抬手定睛望住巨大牌坊上盘旋着的那条三首腾蛇,凡有人从此处往来,三首腾蛇必定会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紫雾,在来人的头顶略一盘旋,渐渐的有下坠之势。
而来人也不慌不忙,只将早早就握在手中的腰牌亮出,冲着紫雾轻轻一晃,那团紫雾顿时凝聚成一枚紫芒大作的符文,轻轻悠悠的没入虚空,不多时,村口便泛起一阵涟漪,随之撕开一道缝隙,将来人放了进去。
村口处聚集的灰袍男子虽多,但都井然有序的
如法炮制,相互打着招呼进入村落中。
隔着河岸,寒风掠过那片苍翠依旧的十里竹海,如同掀起层层碧色波浪,竹影摇曳婆娑,一起一伏间发出震耳欲聋的波涛之声。
这片竹海极大极深,藏上一个半个人既然被察觉,是再好不过的窥视流坑村之处了。
玉冠男子藏身于远处的竹海深处,微微眯着桃花眸,眸中精光毕现,遥望着村口的一切,正如刀疤脸儿当日所言,三日后的今日,正是在外行事的分坛弟子回来复命的日子,此种复命,足足要持续三日,此时村口阵法大开,只留下三首腾蛇识别真伪,是进出此地的最好时机。
他两指夹着刀疤脸儿的腰牌,仔细端详,只见黑漆漆的木牌上缭绕着阴毒的气息,木牌正面盘旋着一条鲜红的三首腾蛇,而反面则浅浅雕了“传令使”三个古朴大字,最下方则用小篆写下了刀疤脸儿的名字:仁杞。
这村中修为最高的是无尘,无尘在万毒宗修为算是上乘,在江湖中也素有名头,这名头落在灵犀二字上,所谓灵犀,一则言语温和如春风拂面,向来与人交好,最擅长体贴人心;二则他所修功法十分诡异,对法力波动反应十分灵敏,甚么幻形术隐身术敛息术在他面前,用处皆不大。
玉冠男子的修为比他高上许多,但也不敢甘冒奇险,用幻形术在村中浑水摸鱼,毕竟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屠村的,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走,才是上策。
他极目望住那条三首腾蛇,那异兽显然也不寻常,凝神片刻,他一脸肉疼的从怀中摸出张面具,指尖抚摸了良久,才将此物紧紧贴合在脸上,只见脸上一个扭转,转瞬间,他就换了张脸,赫然变成了刀疤脸儿的模样,连头发都与其一模一样。
这面具贴在脸上,无需法力催动,便能随心所欲变换成任何想变之人,但此物有个十分致命的缺陷,便是只能变幻五日,五日后变幻失效。且炼制颇为不易,所需材料十分罕见,每一张动辄都要砸进去千金,曾有人笑言此物乃是烧钱之物,比直接在脸上动刀子毁容更加令人肉疼。而如今他脸上这张,已是数年来所炼制的最后一张了,如何不心疼。
脸换好后,玉冠男子凝神片刻,双手掐诀,无数道红芒无声无息的落于竹海深处,他口中念念有词:“披星戴月,意合乾坤地,疾。”
红芒蓦然凝聚成无数枚拳头大小的圆珠,而每一枚珠子里都封着一滴蔚蓝色的水珠,这些圆珠漂浮在虚空中,每一枚的表面都折射出十里竹海中的一杆迎风摇曳的翠竹。
玉冠男子身上的雪青色披风蓦然飞出,整个人缓缓升到半空中,身影被密密丛丛的竹海掩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