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拈过一块茶花饼,嗅了嗅,惊异叹道:“这饼的香气为何与这花如此相像。”
“水蔓菁”抿了口酒,笑容娇憨,不谙世事:“这茶花饼原本便是用去岁晾干的照殿红制的,香甜软糯,与这秋月白着实般配,你尝尝看。”
空青在心底失笑,莫非这好吃是水家家传的么,这水蔓菁的性子与落葵的性子还真有几分相似,不管走到何处,变成何人,便是过往记忆都不见了,也绝忘不了吃这一桩事。”
“水蔓菁”不知想到了甚么有趣之事,且说且笑:“若先生知道我与一只鬼,不不不,一只仙饮酒说笑,怕是要吓晕,不对,是气晕过去罢。”
“临来时,我已在你的门外施了障眼法,从外头看,你这屋里黑漆漆的,是早已睡下了。”空青一笑,眸中有万般光彩。
水蔓菁吁了口气,大喜的拍着手:“那便好了,可以放心喝了,不必担心吓晕了谁,气死了谁。”
二人推杯换盏,这一喝便喝了大半夜,“水蔓菁”酒劲儿上了头,才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空青见状,抬手一缕青芒在她的额前绕过,她浑身的酒气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空青抱起“水蔓菁”小心安置在床榻上,随后回首,冲着角落中的那道光,轻笑道:“天色尚早,酒尚温,你我,喝几杯罢。”
落葵那虚影渐渐凝实,隐约可见个姑娘的身影坐在桌前,斟了一盏酒敬到空青面前,笑道:“借花献佛,多谢你以身犯险,前来相救。”
空青接过酒一饮而尽,随即大着胆子,握住她的一只手贴于面上,他心下百感交集,此等幻境,他与落葵也曾跌落过一次,上一回他负她良多,而此番,他必定要抓住此番的天道轮回,定不相负。
而落葵被他这么一拉,惊慌失措的抽回手,张口结舌道:“青公子,你,怎么了。”
空青回了神儿,尴尬笑道:“没,没甚么,只是想问问你,你的伤,可好全了。”
落葵微微一怔,原来,竟已过去了如此之久,连伤都痊愈了,可那个人,却远去了,再也摸不到看不到了,他日,他日若有缘再见,只怕也要故作不识了。她一时怅然,喃喃道:“好了。”
空青并未料到落葵经了如此多的风霜颠簸,竟对始作俑者生出一丝情愫,只以为她定恨透了他,他声音颤抖,如同发誓般恶狠狠道:“你放心,你所受的折磨,我定千百倍的还给江蓠,让他生不如死。”
落葵的手一歪,醇香的酒顿时撒了出来,在桌上蜿蜒成花,她毫不思索的脱口而出:“我与江蓠的恩怨,我自会料理,青公子贵人事忙,不劳青公子操心。”
空青怔住了,心中生出不祥之感,脸色陡然难看,偏着头直直望住落葵:“落葵,你,你与江蓠,你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惊
觉自己并没有资格过问甚么。
落葵心间抽痛,再多的过往都已是云烟,她扬眸望了望窗外,天边微亮,镶了一道浅浅的金边儿,旋即轻声道:“天快亮了,若叫人瞧见了,恐会节外生枝,青公子,天坛山之事便托付给你,我在兖州城相候,就此别过了。”
话至于此,空青的那颗心被不祥紧紧包裹,他笃定的知道,落葵心里已然放了一个人,只因正魔之分而裹足不前,还好还好,他二人间的沟壑极深,前路并不比人妖殊途来的容易,既如此,那一切都还有转机。
空青沉溺在许多的前尘往事中难以自拔,如许年华匆匆过,那些过往早已深入骨髓,未敢有一丝相忘。只可惜相知相守之时,他并不懂此间深情,在漫长的似水岁月中几度辗转来回,惊觉被生死隔开的那个人,才是流淌过自己心间的激流,才是自己心底情深的所在,但愿这惊觉并不算迟,但愿一切尚有来日。
晨起,天光大亮,“水蔓菁”刚刚收拾齐整,便听得外头急促的砸门声:“蔓菁,蔓菁,出事了,金樱出事了。”
“水蔓菁”冷冷叹了口气,这水家的姑娘,个顶个的缺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天真,她拉开门,只见水款冬满脸通红,跑的气喘吁吁,她忙倒了盏茶递给她:“款冬姐姐,金樱出了什么事,你如此着急。”
水款冬猛灌了一口茶,难掩焦虑之色:“金樱不知犯了哪一条族规,现下在学馆前罚跪呢,先生说,先生说晚间便要送她去刑堂了。”
刑堂,听得这两个字,“水蔓菁”佯装抖了下身子,狠狠挤了几下双眸,勉强挤下几滴泪来,那刑堂是个九死一回之地,能活着出来之人,十之一二,且浑身是伤,命不久矣,她唇边不住的狠狠颤抖:“金樱,金樱一向小心仔细,连这院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如何会,如何会犯下重罪。”她忍住颤抖,头也不回的就往学馆奔去:“我去求先生,求他放金樱一条生路。”
学馆门前种了两棵梧桐树,这树在此处扎根了百余年,长得粗壮茂盛,夏日里阔大的叶片密密匝匝,遮天蔽日如同一把大伞,灼热刺目的盛夏骄阳丝毫照不到此间,是最阴凉舒爽的好地方。而这时节,梧桐叶早已枯黄凋零,只余下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枝丫,孤单单的在风中尴尬摇曳。
山里风大,掠过枝丫卷地而过,扑到人身上寒凉透骨,跪在这刺骨冷风中的金樱,只着了一袭单薄的寝衣,像是被人从床榻上揪出来的,散乱的长发在风中四散飘扬,整个人瑟瑟发抖,脸色已经冻得青白一片,唇边苍白干涸,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