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颔首,抬眼望住灵芝:“你知道那处宅子叫甚么吗。”
灵芝蹙眉想了想,缓缓摇头:“管事的从未说过,我不知道。”
落葵蹙眉:“那你知道那宅子在何处,若你现在去找,能找得到么。”
灵芝又摇头,旋即想起甚么似的,急急道:“我,我,我们每次出去时,都是被捆住手脚蒙住双眼堵住嘴,坐马车送出去的,送到另一个大宅子里供人挑选,我们,我们呆的地方没有门也没有窗,像是,像是在地下。我记得每回坐马车只需半个时辰就到了,有一回我听到那宅子中有孩子在哭,对了,那宅子名字中有靛蓝两个字,可我不会写。”
落葵和苏子对看一眼:“难怪,难怪你上回夜探靛蓝蒙馆甚么都没发现。”她摩挲着灵芝的长发:“苏子,拿地图来。”
一张青州地图在桌上缓缓展开,落葵手指落在城南:“这里,是靛蓝蒙馆的所在,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那么关押灵芝他们的地方定然离此处不远。”
手指围着靛蓝蒙馆画圈,最后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这里,两仪堂,苏子你看看,这里离靛蓝蒙馆不过几里地,且早已荒废,一向不引人注意,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
苏子沉沉颔首:“不错,我这就去两仪堂探探虚实。”
落葵缓缓摇头:“你一个人去,恐怕探不出甚么来,杜衡,你与苏子同去。”
青州的春日,阳光明媚而温暖,满院子春色像流彩一般漫天遍野的铺洒开来,庭前花影绰约,草色悠然,有清甜如蜜的馥郁幽香,有莹然如碧的一树长荫。
丁香一边利落的收拾,一边魂不守舍的低语:“主子,这都四天了,大公子没有回来,杜先生也没个信儿,会不会,会不会出事了。”
外头碧树成荫,春光如许,可总有些阴霾苦寒是明媚的阳光照不到的。落葵垂首饮茶,良久,才摇头道:“有苏子在,不会出甚么事儿的,再等等罢。”
黄昏时分起了雨意,大雨滂沱,来得快去的也快,打落了满院冷艳的花,随着雨水流入沟渠。
伴着渐消的雨声,屋里闪进两个人来,带着一身的水气,杜衡忙着脱下蓑衣斗笠,擦干净湿发,而苏子却像是没有淋过一场雨,只掸了掸肩头,便气定神闲的坐下来饮了盏茶。
见此情景,落葵哧哧笑了起来:“这雨也真是欺软怕硬,只淋杜衡不淋苏子。”
杜衡瞟了苏子一眼,叹道:“主子说的是,谁知道他修的是甚么邪门歪道,连雨都躲着他下,你瞧瞧,身上半点雨星子都没有。”
落葵深以为意的连连点头,失笑道:“我瞧着他也是邪性的很。”
苏子却也不恼,只一笑:“杜衡,我这躲雨的歪门邪道,你想不想学,我教你。”
闻言,杜衡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一连串的笑道:“想学想学想学
。”
落葵却瘪瘪嘴,讥讽道:“杜衡,你敢学啊,小心练多了走火入魔变成妖怪。”
苏子恨恨的瞟她一眼,敲着桌案道:“这几日,总算是瞧明白了,靛蓝在两仪堂祭炼炉鼎,每隔三日,黄昏时分便送出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城中晃到入夜后,才将人送到靛蓝蒙馆,蒙馆内另辟了密室,供人行炉鼎之术,而这些炉鼎多半出自九州的穷苦人家,甚至有一些是被拍花子拐来的。”
“属下已经安排人手守住了两仪堂与靛蓝蒙馆,如今他们是有进无出,主子,要不要动手。”杜衡接口续道。
“不可,我们并非官府,抓他名不正言不顺,反倒会坏了事。”落葵气的急火攻心,微白的脸上泛出红晕,却无端生出寒意:“杜衡,你即刻带着丁香与灵芝去青州府走一趟,击鼓鸣冤,府尹天冬刚提拔上来,正缺一桩大案子立威。”
两仪堂兴盛了百年之久,落魄了这十数年,因闹鬼传闻,从未有人踏足此地,可这个雨夜,两队官兵从青州府鱼贯而出,一刻不停歇的将两仪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忙活到了半夜,从两仪堂中起出来尸身骸骨三十多具,却未找到一个活口。
查抄两仪堂的消息在顷刻之间传了个遍,有些个胆子大的跑去看热闹,看官兵进进出出,将里头要紧的东西给搬了个空,官兵撤走之后,不少人进去,在里头翻箱倒柜,盼着找到一些值钱的物件。
一顶软轿抬进水家,苏子招呼影卫从里头背出个鲜血淋漓的人来,安置在房中,垂首道:“落葵,杜衡,杜衡滚了钉板。”
那样冷的雨夜,雨丝也是沉寂哀伤的,只无声无语的浇透人心,落葵紧紧握住杯盏,指端因用力过甚而苍白,她沉了脸色,眸光如一汪深渊,唇角微扬,笑意彻寒:“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盯着靛蓝那边,吩咐所有人不得擅动。”
丁香暗自垂泪,颤着手揭开杜衡的衣裳,那鲜血将衣裳与皮肉黏在一处,便是轻手轻脚的揭开,也时不时带下一层皮,翻出鲜红的肉,牵动原本干涸的伤口,血珠子顷刻间便又漫了出来。
杜衡疼的倒抽凉气,下唇颤抖,齿冷道:“我这伤势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算甚么,只是两仪堂中没有一个活口,连沉香,连沉香也遭了毒手,天冬未能拿到实证,靛蓝反咬我报假案诬告于他,逼得天冬只好对我动了刑。”
落葵恨得咬牙切齿,手紧紧攥住,原以为拼个两败俱伤,可以还一片青天白日,谁知竟是一边倒的杀戮,终究还是自己技不如人,终究没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