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噔……”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在暖阁中响起。
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跪在蒲团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数着念珠,暖阁中一片静谧与安详。
隔着重重帷幕,隐隐约约传来念佛声:“云何得胜慧,第一慧,最上慧,最胜慧,无量慧,无数慧,不思议慧,无与等慧,不可量慧,不可说慧……”
着意打量起来,只见那人容貌秀丽,狭长的双眼透着些许妩媚,妆容精致,头梳反绾髻,斜斜插着一支金累丝梅花嵌红宝凤簪,脑后别着一只玉兰花簪,画的是极有气质的涵烟眉,画眉所用的是波斯国上供的一颗价值十金的螺子黛,上造的锦缎配上盈润饱满的珍珠织成的橙黄玉兰抹胸裹住檀色撒花底子的交领长衣,下身一袭浅绛色折枝绯红牡丹花笼裙,外披一件酡颜暗团四合如意纹对襟长袄,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白术!”萧忆茹眉目间隐隐有些急切。
“婢子在。”白术跪在她身旁,弯下腰道。
“咱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怎么还不回来?”木鱼敲得越发响了,念珠亦愈数愈快,只听得“啪……”的一声,念珠断了,她瘫坐在地上,眉心有些许急躁与忧愁。
白芷适时奉上一盏龙凤团茶:“娘娘累了,先喝口茶水润润喉罢。”
“我这心里总是觉着不踏实……”她就着白芷的手喝了一口“若是陛下……念着她是少禛养母,不肯下狠手怎么办?”
白术督了一眼门口,心里头一咯噔,但见萧忆茹正瞧着自己,少不得忍了心中逐渐浮起的担忧,又撑起了笑容道:“娘娘且先放宽心——江沉璧害了端淑夫人的一位皇子,寒氏的一位皇子以及您的……”她声音越发低沉“三条人命都在她手上,且皇家的孩子不好养活,这陛下,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所以陛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了她,最起码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又是大皇子的生母的身份,管理后宫的辛劳上不杀了她,也会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幽居圈禁的……到时候您就是后宫中的第一人了,”
她看了一眼四周,方才觑着胆道:“况且,陛下也就少禛一位皇子了,早早儿就送出了京城,现如今该是往江南地带跑了,那儿可是有着大将军集结起来的十万精兵,要想划江而治,倒也方便得很,若是少禛殿下听话些,自然是大将军统领朝政,若是他不听话……”
萧忆茹低低一笑,接过话头:“那便是南巡途中受了风寒,未能及时诊治,以至寒气入体,晏驾归去了……”
主仆都相视一笑,萧忆茹微微侧过脸,看着佛龛里的送子观音像,轻轻地地笑将起来:江沉璧,你万万没想到吧,你竟有一天会折在我的手里,凭我拿捏——放心吧,我不会让灵儿白死的,你且等着吧!我终有一天要将你所拥有的一切通通夺走!
她偏过头去,看着一旁的云杉木多福多寿红漆摇篮,缓缓起身,轻移莲步走至摇篮边上,一只手扶着横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一套衣物,一个赤金流云嵌明珠项圈,银鎏金累丝镶米珠护甲碰在那颗硕大的明珠上叮当作响。
“孩儿,你放心罢,”她神色柔和,充满慈母般的关怀,仿佛孩子就在她手下,亲昵地受着她的抚摸“娘亲定会为你报仇,定然不会让你枉死的。”她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目光不由得凌厉了几分。连耳畔的金累丝双喜葫芦样式的耳坠晃了一晃,和着暗淡的烛光,越发显得她面色柔和,完全不像一位在宫中浸淫了数十年的深宫妇人。
莫愁湖心,莫愁岛上,无梁殿中。
外面是小小的院子,四周的墙壁围出一方四四方方的天,墙角有几枝长势极是颓唐的竹,歪歪斜斜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吹来,便可将它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折断,竹子边上是一个布满了青苔的花坛,花坛也不知是多久没有修整过了,几块几欲崩裂开来的砖石镶在石坛上,花坛里头满是乱蓬蓬的野草,丝毫不见一点名贵花朵的踪迹。
无梁殿无梁殿,自是没有房梁的殿,历来都是阴气深重的地方,专门关押犯了重罪却又身份尊贵不得处罚的嫔御。
四周皆是深达三丈的碧水,离最近的岸边也有十七丈的距离,往来皆是由船只送达,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阵冷风吹过,“啪”的一声,殿门被吹开了,带来一阵别样的冰凉,她分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回过头去,却又什么人也看不见。
她活在宫中大半辈子了,什么东西没见过,但见此场景,却不由得有些害怕,抱紧了膝盖,越发蜷缩在塌上,像只孤独无助的小兽。
偏头看过一旁负责看守她的老姑姑:“姑姑,刚才……的东西……到底是人是鬼?”
姑姑不以为然:“什么东西?”
“就是刚刚那东西……”她怯怯地看向门口。
“该不会是……鬼吧?”她半信半疑道。
姑姑一阵冷笑:“鬼?鬼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乜斜着看了江沉璧一眼“若不是坏事做得多了,你又怎会来到这个地方?”
风自由穿行在这残败不堪的地方,哗哗地冲击着潮湿陈旧的窗纸,从缝隙中灌了进来。窗棂在吱呀吱呀地摇晃,划出一阵阵几欲刮破耳膜的刺声,仿佛两个手执脚镣手铐的黑白无常在外头静静游荡,不时往殿内看一眼,她的心越发跳的急切起来。
突然间,天间闪烁着耀眼的光,但转眼又恢复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