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看着自家院里堆成小山的泥土,陆哲有些沉默。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哲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出神地盯着窗外。年幼的蕴娘似乎也看出自家兄长有些不对,也乖乖地上床睡觉,没有像往常一样吵着让自家兄长讲故事。
清冷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户射进来,愈发照得人身上发冷。抬头看,残月如钩,周围伴随着几点星子,显得越发冷清和萧索。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有月亮的日子,总是能勾起人的各种思绪,陆哲想了很多,包括前世的出生,求学,工作,爱情,还有今生的重生的喜悦,艰难求存的痛苦。
他愈发的觉得内疚了。
重生以来,他依然还是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定式,骨子里依然存在后世各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以一个旁观者高高在上的心态在和村里人接触。
古代生活环境很恶劣,要彼此团结才能活下去,所以古代乡邻之间,彼此的感情都很浓厚,特别是在这个小山村,几乎就是一家人的样子。白天出去种地也不关门,因为没人会偷东西,猎人们打到的大猎物会跟全村人分享,谁家里有困难了,周围的人都会尽力帮助,陆哲记得,自家父母生病的时候,鬼长老也是无偿替自己父母医治的(鹤很有感,之前小时后在农村看过,小时后的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了)。
而自己呢,习惯了后世人的冷漠,习惯了关上防盗门,各人顾各人的生活,陆哲带着穿越者的骄傲,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眼中的“土著”,殊不知,没有这些“土著”的帮扶,自己说不定早就魂归地府了。
采蘑菇累倒时铁三叔的扶自己回家,还有给自己的那只松鸡,帮自己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穿越来的第一天,林家婶娘为了担心自己饿死,端来一满碗煮好的黍米,自己家当天喝的稀粥,自家父母去世后,自己每天要上山采蘑菇,抓鱼,为生计奔波,自己和妹妹的衣服,都是林姜氏帮着洗的,柴也是林无咎帮着自己打的。
而自己呢,别人对自己的恩自己虽然记着,但是则是用一种交易式的方式来对待,无论是告诉村里人如何辨别蘑菇也好,告诉林濯水图样也好,未必没有含着告诉你们之后,我们就两清的心思在。
而他们,却是真把他当子侄,当兄弟,帮助自己的时候根本就是发乎本能,不求回报的,而自己,总是用后世利益交换的目光来看他们。
想到这里,陆哲又想起了鬼长老的话,心中一阵绞痛。
自己和蕴娘冬天需要火炕,那么村里那些耄耋老人,纤弱稚子就不需要?自己不吃粗盐块,知道对人体不利,难道林家婶娘,话痨林无咎,铁三叔,还有那个最爱拉着自家衣角的段家小萝莉就活该吃粗盐块?活该重金属中毒?
“若是今冬柴薪不够,年纪最大的明长老就要自入深山,跟上上岁他的兄长一般!还有邓长老和影家的那位!”鬼长老的话又一次出现在陆哲耳边,仿佛一道鞭子抽在他身上一样,陆哲浑身战栗了一下。
村人视我如血亲,我视村人如路人。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让村里的老人不再自入深山求死,也为了那个星星眼的小萝莉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陆哲就不信了,自己一个经历知识大爆炸年代,材料物理的硕士毕业的他,会没有办法改变山村的生活。
带着满满地干劲,陆哲搂着自家妹妹,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哲早早出门,例行从河里收回鱼篓之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了明长老的小屋前。
“汝有何事?”明长老站在松树下,依然是高冠博带,麻衣草鞋,一开口,就是浓重的洛阳雅言,仿佛上古时期的的隐者,从书里走出来一般。
“小子发明一物,曰火炕,可让村人冬日里不受严寒之苦,特来告知长老。”陆哲敛衽为礼,行了一个在他看来极古的礼节,恭恭敬敬地说。
“善,昨夜鬼长老已告知吾,不知陆君来此,有何见教于老朽。”明长老面无表情,面容高古的他,一开口,一股无形的气场就弥散在空气中。
一老者一童子,松下问对,这一幕仿佛古画里的画面一般。
“小子斗胆,愿帮全村之人搭建火炕,恳请长老准许。”
“甚善,皎皎白驹,在彼空谷。汝且找铁三和鬼长老便是。”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出自于诗经·小雅·白驹,本来是形容有人离别,但是也有人经常用来被解读是,贤者不能被君王所用,只能隐居在山野,这个跟山门的情况倒是颇为相似。
陆哲虽然对诗经不是很理解,但是也听得出来明长老是在夸奖他是一只隐藏在空谷的骏马。听到这一句,不知道为什么,陆哲还是隐隐有些高兴。
“诺。”陆哲也尽量文绉绉地回答了一句,兴冲冲地去找铁三和鬼长老去了。
陆哲不知道是,等到他走了之后,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明长老吟诵出了这句话的后半句。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这句话意思就是:给这匹白驹一把青草,这个人的品德如琼玉一般啊。
不知道鬼长老的一番话和村里人对他的好,算不算是给这匹千里驹的一把青草。看着那个走的异常坚定的背影,明长老心中暗暗地想。
陆哲很快找到铁三,然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