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郑郎勤王军颓势已现,数万大军陷入了苦战,在梁王军绝对优势之下,郑郎且战且退,很多部属都已被打散,各自为战,郑少廷看的心中甚急,翻身上马,怒吼一声道:“众位将士,随我破贼!”郑家的家将郑武一把拉住郑少廷的马缰,死死拖住少主,郑少廷大怒,拔出佩剑骂道:“狗奴才,二叔凶险万分,你不让我去救二叔,怀的什么居心?”
郑武直视着郑少廷的佩剑剑尖,毫无惧意,极为冷静的劝说:“少主,你忘了你二叔临行之前的嘱咐了吗?”郑少廷听得这句,浑身一震,平举着的佩剑也缓缓的垂了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郑武拉住郑少廷的战马,低语:“我们冲上去也是徒增伤亡,于事无补,不能让侯爷战死的毫无价值啊!”
郑郎身边还剩数千军队,面对的是梁王军十余万大军,依然酣战不休,很显然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时间,让郑少廷有时间率领剩下的残军北上,世家大族,在乱世之中立身根本就是军权,即使他郑少廷将来归了高绍全,没有军队,荥阳郑氏也必然沦为一个普通家族,他郑少廷无兵无权,能谋得一席之地就算很不错了,郑少廷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望向前方已然是血染半身的二叔郑郎,眼中满是不舍与依恋。
郑氏的长辈只剩下这个二叔了,这些年来,郑权辞官在家,整理家族事务,把自己最是看重的两个儿子留给了二叔,长子郑少康去岁染疾病逝,现而今,除了二叔三个尚年幼的堂弟,他郑少廷就是郑家唯一的支柱了。
郑郎似乎有所察觉,在马背上微微回头,回望郑少廷,虽然隔着千军万马,他那一身皇帝亲赐的亮银战甲依然清晰可见,郑少廷毫不费力的就与自己二叔视线相撞,郑郎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侄儿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率军离开,眉头紧紧一皱,怒视着自己的侄儿,手指向北一指。
郑少廷若有所觉,也知道是二叔在催促他快快离开险地,止住泪水,他放下了手中佩剑,恭恭敬敬的在马背上行了个叔侄大礼,半弓着身子许久,才重新直起腰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收集残军,即刻北上!”也不再看依然在浴血奋战的二叔,调转马头,缓缓向军营中走去。
郑郎看的分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松了松手中已不知换了几次的马槊,又双臂发力,紧紧握住马槊,转身平举长槊,怒吼道:“众将士,随我破阵!”身边仅剩的五千将士现在只想为自己的弟兄赢得撤退的时间,在战马上的骑士有样学样,长槊长矛平举,直指梁王叛军,没有骑马的步兵们则三五结阵,横刀拍打着胸前圆盾,高唱着:“男儿死边野,马革裹尸还!”面对着十余倍于己的叛军,勤王军毫无惧意。
天明时分,除了四万余大军随郑少廷翻越北邙山,向北逃归,郑郎的勤王军全军皆墨,郑郎死时身中数十箭,刀创十余处,左臂被连根斩去,依然独臂挥舞战刀,砍下五六个梁王军,叛军们见势不妙,乃十余人接阵,十余根长矛从四面八方刺入郑郎腰腹,高高挑向天空,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当看到北邙山脚下的军营已是人去营空,郑郎才安心的闭上了双目…
日上三竿之时,梁王使者把郑郎以下三十多员战将的首级送上城楼,高元见得竟是郑家二郎,眼前就有些发黑,郑家二郎郑郎他怎么会不认识呢?他高元就是郑郎的座师,天平二年会试,作为主考官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郑郎的策论《平戎十策》,虽然后来郑郎殿试只得了二甲吊尾,不过高元三边平叛之时,就带上了这个极为看重的门生,可以说对于他高元来说,郑郎不仅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更是他极为看重的治世能臣,只是,没想到现而今竟是阴阳永隔。
高元赤着双目,目呲欲裂,看着叛军把一个个忠勇的将士在城外杀死,却无能为力,咬着牙,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对亲兵说道:“带上项城侯和众位将士的…随我去见陛下。”
黄河南岸,高绍全的一万二千大军云集,对岸则是契丹军两万大军,今晨,高绍全把一众将领召集,由穆任非亲口说出京师危急,这些将领大部分还是极有颜色的,看出高绍全不可能回兵勤王,除了两三个反对之人外,大部分还是赞成一定要击败契丹人,安抚三边。
高绍全自然也不会客气,对于反对之人,直接就被拓跋燕拉出去斩首,片刻之后托盘上放着三颗脑袋送上桌案,就连那些中间派也不敢再有所动摇了,高绍全见得将心已然收拾完毕,才长长一叹,说道:“我知众位将军也担心京师之变,然而,你我距京师何止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蓝田侯全山反叛,大军就在关内诸州郡横行,我们若一旦南下,就是堕入此贼计也,”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道:“再说我们如今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是契丹人,是鞑子,这些鞑子杀我父母,淫我妻女,我们一旦南下,三边将为契丹**害,从此整个三边再无宁日!”
高绍全抬起双目,第一次展现出主帅的威严,双手托着孟德剑高举过顶道:“此乃陛下亲赐孟德剑也,上斩奸臣,下杀胡虏,今我们退无可退,唯有平定三边,大胜鞑子,才是唯一的求生之道,若有二心者,本帅也不惜取他项上人头!”
这一席话既是警告,也是誓师,就在今晨,伍庆绕过契丹人的防线,带回了明教光明使的亲笔信,这位光明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