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防御的军阵布置完毕,拓跋燕满意的点点头,命令亲兵张开免战旗,他与长史汪平两人只带着六个亲兵走出了军阵,身边的武器都解了下来,只剩下腰间代表地位的佩剑,而在拓跋燕身后的两个亲兵,则一人手持碧玉铸成的斧头,一人手持一根金色竹竿,上有五彩的丝绒飘舞。
胡老三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指着那根竹竿和斧头,问着邢老虎:“大哥,你看那朝廷的狗官为何一个人拿着个金色的竹棍子,一个人拿着柄斧头?”他呵呵一笑:“不过那斧头碧绿的蛮好看的,怕是值不少钱吧?”邢老虎也是一头雾水,他这样的草民怎么见过天子节钺,抓着下巴道:“谁知道这些狗官发的什么神经?”突然,他想起戏台子上《苏武牧羊》那一段,那唱戏的老头手中不就拿着个竹竿吗?双瞳蓦然一张,哆嗦着嘴唇道:“这…这玩意莫不是天…天子节钺吧?”
免战旗代表着休战,更何况这些流民本就没有抵抗的心了,自然毫无阻拦,拓跋燕就与汪平来到了邢老虎的阵前,拓跋燕长相有点粗鲁,汪平倒是一副慈祥老人的模样,于是长史汪平向前一步,拱了拱手道:“敢问你们这里的主事人是谁?”
邢老虎挑了挑眉,这个老者明显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一众流民的首领,只是为何不点明呢?他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也懒得理会,自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子我邢老虎,就是这流民的首领。”汪平一点也不在意邢老虎的粗鲁,轻抚长须,右手微张,一掌拍在了身前的一块约半人高的石头上,这一掌虽然看似力道不大,只是这一掌下去,那石头立刻就四分五裂,把一众流民惊的目瞪口呆,也震的邢老虎瞠目结舌。
汪平见镇住了这些泥腿子,才又悠悠然的道:“我们使君不忍多增杀戮,愿请几位首领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安顿流民。”他右手微微缩回袖子中,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刚才那一掌其实是把一颗***藏在了手中,而那块石头,汪平早就注意到其实已有不少裂缝,果然一颗***拍下去,把石头炸的四分五裂,一时间他也不由暗道侥幸。
作为神使,这些小小伎俩他这些年来用的也不多了,没想到还未曾生疏,汪平一脸宗师气度的模样悠悠然走回,拓跋燕看的分明,憋不住,低声问了句:“长史你到底藏了几颗***啊?”汪平皱了皱眉,同样低声的骂道:“别拆我的台。”
既然镇住了一众流民,拓跋燕他们就更不怕这些泥腿子了,悠悠然的走了过去,拓跋燕趾高气扬的看着邢老虎道:“看到天子节钺,为何还不下跪?”天子节钺!邢老虎虽然造了次反,攻打榆林,可是他也只是一时血勇,何时见过真正的天子节钺啊?听得节钺这个从来只有看戏时才能听得的字眼,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天子就是天,天子的钦差就是天使,怎敢有什么不敬呢?邢老虎他们若是攻下榆林之后,再攻城略地,发现朝廷州府也不过如此,肯定会渐渐看轻所谓的天子和钦差,不过,现在他们攻个榆林城,折损了数千人还没攻下,这厢一万精锐骑兵把他们团团围住,又怎来得及生出更大的野心呢?因此,在听得天子、节钺这些从未见闻的事物,他就已经彻底的服软了。
拓跋燕见得一句话就震慑住了这个颇为魁梧的汉子,不由心中放松了很多,其实就在刚才趾高气扬之时,他的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刀之上,只要邢老虎等人一旦有所异动,他就不得不拔刀相向,殊死相搏,没想到这么顺利?拓跋燕手微微放松,又说道:“朝廷钦差安抚三边高使君听闻尔等困于榆林城外,数日不得食,在击破契丹鞑子之后,迅速北上,不敢有一日懈怠,只希望早一日能救尔等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沉默了片刻,干咳两声,又续道:“然而尔等所作所为实在令高使君大失所望,围攻榆林重镇,你可知这已无异于举兵造反了?”
造反二字如同霹雳劈在了邢老虎的身上,他浑身一颤,看看四周那些面色恐慌的流民,再看看远处枕戈以待的朝廷精锐骑兵,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天使明鉴啊,我们这些流民,但凡有一条活路,谁愿意造反呢?我邢老虎自问一向豪爽,也曾为朝廷抗击契丹鞑子出生入死,这次鞑子南侵,我更是散尽家财,家里家人死伤几绝,我邢老虎可曾皱过一次眉头?怨过一次不公?”他愤怒的指着不远处的榆林城道:“谁知那胜州刺史宇文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来到榆林城下,他反而紧闭城门,任我们自生自灭,若非实在活不下去,我们又怎么会攻打榆林城呢?”
胡老三也以头抢地,哀嚎道:“邢大哥是看不下去饿死这么多人啊!草吃完了,吃树叶,树叶吃完了吃树皮,树皮吃完了吃衣服,再找不到吃的,我们只能吃人了,”他哭着扯开小腿处的绸布,已经化脓的伤口处爬着蠕动的蛆虫,恶臭一阵阵传来,骨头也隐约可见,这条腿怕是废了,他指着伤口哭道:“我割了自己的肉煮给大哥,大哥不肯吃,若是还不攻城的话,我们这些流民怕是就要人相食了!大哥不想让我们沦为野兽,才不得已决定攻打榆林城!”
不是亲眼所见,又怎知这样的惨状?拓跋燕注视着那蠕动着蛆虫的小腿,在史书上他也曾听闻介子推割肉侍晋文公,没想到今生有幸亲眼所见,这一刻他对宇文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