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没睡着的不止两人,太子也顶了一双黑眼圈,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亲生母亲给予的母爱,这种感觉温暖又微妙。
说不怨皇帝也是假的,但怨归怨,总是父亲,没道理盼着父母双亲破裂到最后。
午饭后杨姝获罪的诏书就发下来了,再接着其人已挪入大理寺的消息也由常春来告诉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把案头上今日要读的书翻开。
事情说起来慢,但其实也不过前后三日工夫,从前他只觉得母亲有可能还活着,并不曾想到会是从小悉心照顾自己的“姨母”亲手害了。
乍听得真相的那刻除去对生母的愧疚眷恋,对杨姝又何尝不曾生出切齿之心?
他不明白为何看上去温柔细心的她,为何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以往她对自己有多殷切,如今想来就有多难受,因为那些殷切细心,可都是建立在把他当成跳板之上。
杨姝欺骗了所有人,但他曾经却是以真心在对她,一想到这里,他胸中就如塞满了石头。
李南风到了东宫,就见他黑脸坐在案后,听到王信通报,他才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他指着她手上小包袱:“这是什么?”
“娘娘让带给殿下的饼。”
太子倏然坐直。包袱里是个小食盒,装着还冒热气的南瓜饼。他刚还在想着杨姝的歹毒,看到这儿不由眼眶一热,徒手就抓起一个来吃了。
问李南风:“你要不要尝尝?”
李南风道:“娘娘给殿下做的,殿下还舍得分出来给我吃呢?”
太子笑而未语。
李南风道:“殿下吃吧,方才我在娘娘那儿吃过了。”
“原来是早就尝了鲜的。”太子说着,又道:“走,咱们去送点给父皇吃!”
李南风还没答话,他已经站起来,便也只好跟上去。
乾清宫这边兰郡王来了,皇帝正与他说着太子娘的事情。
作为在京的宗室成员,兰郡王显然是应该第一时间被通知的。而接下来就将是宗正院,内务府,等等相关衙门。
见着太子与李南风有说有笑进来,兰郡王就打趣道:“太子今儿真是开心。”
李南风瞧见他不如上次精神,眉眼间带着晦涩,知道是兰郡王妃还在病中。
高家人虽讨厌,但兰郡王与王妃这些比李夫人年轻的后辈委实未曾做过什么恶,她没必要捅人心窝子。
请完安后便直接说道:“娘娘亲手做了南瓜饼给殿下吃,殿下非要拿来孝敬皇上。”
皇帝本来挺深沉的,一听这话一双眼睛立刻看了过来。
太子把食盒放上桌:“是南瓜饼,还热着呢,父皇快尝尝!”
皇帝伸手想来拿,一看兰郡王还在对面,就道:“你还有事么?”
兰郡王笑着起身:“无事了,臣弟去我姐夫那儿讨杯茶吃。”
皇帝等他走了,把食盒盖上,问李南风道:“你是专程送饼来的?”
“不是。”李南风便把来意说了。
皇帝闻言想了下,说道:“你回去跟她说,今晚上朕陪她去。”
李南风瞄了他一眼:“娘娘未必会愿意呢。”
“朕就去给她引个路,又不干扰她什么。再说不是还有你陪着吗?”
“那行吧。”反正也是要引路的,李南风想想就点了头。
李南风也没久坐,起身告辞,太子因不便随时出宫,总觉得该让她带点什么去才像话。珠宝什么的皇帝自然会给,他想了想,就挑了几盒安神香让李南风带给她,希望她有个好睡眠。
李南风于是揣着包袱出了宫,回府就跟袁婧说了皇帝提出夜里陪她去大理寺的事。
袁婧只觉糟心,但也知道进去天牢不容易,便没扭捏。
到了入夜,常春带着侍卫驾着一辆看似普通的大马车过来,她便与李南风上了马车,一路往大理寺去。
为着迎接皇帝大驾,衙门今夜防卫重重,大理寺正卿奉旨等候。
皇帝早就在衙门等着了,看到同来的袁婧,正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察觉到皇帝目光直视才俯身前去引路。
一路无话。
进了甬道,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李南风两世都没到过这种地方,若不是因为袁婧,她怕是这辈子也没可能踏入此地。
扑面而来的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这大牢因为无窗又阴冷,时而还有鼠类蹿过,委实让人心情不好。
少卿亲自把牢门开了,荣嫔,不,杨姝抬起头来。
衙役上前把绑着她嘴的布条解开,她立时急促地喘着气,跌倒在地下。
“姐,姐姐?……”
她爬起来,喉咙嘶哑,声音并不完整。
袁婧咬牙望了眼她,扭头道:“南风到外面等我一下。”
李南风称是,皇帝深望了她们两眼,也出来了。
一墙之隔的外间,衙役已经搬来座椅。
牢房里头静默了有片刻,才传来杨姝的声音:“姐姐倒是一点没变……”
这声音并不很清晰,两人情绪显然都很低沉。
李南风看向皇帝,只见他背脊僵直,凝眉坐着,垂视地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捧着手炉靠在椅上,安心等待着。
牢里关着的杨姝说起来跟她渊源不浅,她前世之所以被雷劈,正是因为奉杨姝的旨去看望大长公主,路上被晏衡那老匹夫截住而倒了霉。
所以在乍推测出杨姝竟然是凶手时,她心里那感觉也是一言难尽。
前世杨姝平平顺顺,谁能想到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