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少爷让绿田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被人们蔑视为“下九流”行当的从业人员,他们没有什么文化素质,惯会捕风捉影传闲话,最是嫉富嫌贫乱八卦,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别人过得比自己舒坦,无事还要搅起三分浪,更莫说亲眼见到了河东首富家里的辛秘和矛盾,这简直就像一枚重磅炸弹一般投入了这伙八卦界先锋成员美丽平静的心湖,一下子群情激昂双眼放光,恨不能立刻冲到八卦第一线去来个近距离抓拍。
终究好奇是人类最难抑制的天性,一伙人彼此壮着胆、就着伴,藉着树木的掩映,躲躲藏藏地一点一点蹭上前去,在不被发现的最极限位置各自找了地方藏好身,一双双晶晶亮透心凉的大小眼睛光芒四射地注视着场中情形,怀揣着小兔乱跳的心,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绿田从后门悄悄进了绿院之后,卫氏终于听见院内响起了声音,是白大少爷慌张且无助的哀求:“太太……太太……云儿知错了……求求太太……莫要再撞门了……云儿好怕……云儿不想挨打……太太……求你饶了云儿……呜呜呜……”
卫氏心下冷笑:这会子再来求饶已经晚了!不趁今儿把这绿院握在手心里,以后怕是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口中却是笑着提声道:“云儿莫怕,且先把那小扇儿姑娘交出来,其他的事咱们稍后再论,可好?”
白大少爷的声音愈发慌张:“太太——太太您饶了小扇儿罢——小扇儿都是为了云儿好啊!她不顾性命替云儿守着这绿院,不让任何人欺负云儿,只有她做的饭云儿吃了肚子才不会痛啊!只有她铺的床上才不会有针、只有她才会在冬天的时候给云儿房里烧上炭盆、只有她在云儿半夜渴了要水喝的时候给云儿倒水……太太,求求您了太太!不要带小扇儿走……你把小扇儿带走了,我……我会死的……太太……呜呜呜……”
白大少爷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只说了罗扇的好,然而在场的以及旁听的谁也不是傻子,这其中包含的未尽之言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偏偏卫氏还无法斥责白大少爷胡扯栽赃,因为人家白大少爷确实没说谁的坏话啊,人家确实只是在说小扇儿的好话嘛。
卫氏气噎了半晌,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解释吧,那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解释吧,岂不是坐实了白大少爷话中暗指的他遭受了虐待的意思?
卫氏并不知晓附近有一伙旁听群众正在见证着这一场内斗好戏,她想着反正眼前在场的不是绿院的人就是她的人,绿院的人她不指望三两句就能让他们把她当做好人,她自己的人更不敢把这事胡乱往外说,所以——有什么好解释的?!还是赶紧先攻破了绿院的大门再说!
于是只是挥手示意那几个撞门的小厮继续用力撞,眼见两片门板岌岌可危。此刻绿院内又响起一道清亮娇脆的声音,道是:“太太请住手!莫要再撞门了!我家少爷好歹也是白家的嫡长孙,未来家业的继承人!堂堂一位少主子竟沦落得被人用木头撞门而吓到小便失了禁的地步,敢问这天理何在?!伦常安存?!太太既是我们爷的母亲,有什么话不能母慈子孝和乐融融地解决呢?哪有母亲进儿子的门要用木头撞进来的?!我们爷的情况合府谁人不知?全城哪个不晓?大人们尚知不可同小孩子一般见识,爷这样的病情已有数年,难道就不能对他宽容以待么?!爷身患失心疯自不能拿常人的规矩来约束他,不过是关了院门不许外人进入罢了,既未伤人又未毁物,这难道算得是什么过错么?!爷平时不厌其烦地嘱咐我们这些下人,未经他的许可任谁也不准跨出绿院半步,就是怕我们不小心做错了事徒惹是非,可偏就这样还有人非要硬闯进爷的院子来,挟棒带棍的哪里把我们爷放在眼里?!敢问这天下还有像我们爷这么委屈的主子了么?!请太太替我们爷、替我们这些下人做主!”
卫氏直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你这是在指责我欺负你们家少爷么——”
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声音打断:“太太!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小婢绝不能当!小婢方才所说的话里可没有半句指责太太的意思!小婢只是请求太太替我家少爷做主,好好惩戒那些恶奴刁奴!尤其此刻正用木头撞门欲强行闯入院中的几个狗奴才!当着太太的面就敢如此放肆,无异于骑在我们爷头上拉屎,还把主子放在眼里么?!爷是太太的儿子,在爷头上拉屎就等于在太太头上拉屎,太太您是堂堂一府主母,岂能容忍头上顶着别人的屎……”
听至此处,围观团已经有人实在忍不住掩嘴笑了,就连卫氏带来的人里也有几个强忍着笑意的,卫氏此刻那华丽的元宝髻在众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坨臭气熏人的排泄物,身旁的一个小丫鬟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这番话成功地将卫氏激得失去了理智——尊贵如她者从出生到现在何尝被一个低贱的下人如此作践过?!在这个时代,奴隶的奴性与主子的优越感都是在娘胎里就被植入骨血的,乍一遇见如此逆天逆伦之事,任谁也无法再保持冷静——这根本就是难以接受的事啊!
“狗仗人势的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