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姨娘的身孕如今满了三个月,胎相算是稳固,但若是被人察觉了,也还可以下手。
她和巧罗月月做足戏份,至今无一人怀疑,就连朝夕相处的万姨娘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只是这月份越大,可就越难藏了。
郑令意垂着眸子,看着脚边正在舔毛的小黑猫,这无忧无虑的样子,实在叫人嫉妒。
在这本该春光一片大好的时节里,却总是阴雨不断的,叫谁人心里都像是发了霉,长了斑一样。
这些日子里,鲁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郑燕回的事儿又叫她思虑过甚,夜里竟睡不着了。
大夫改了方子之后,睡是睡得着了,而且睡得极沉,只是梦魇连连,挣扎不醒。
郑国公见状,借口让她好好休息,这些时日便都宿在了东西两苑,气的鲁氏面色更加难看了。
昨个夜里郑燕如在她跟前伺候汤药。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郑燕如本就睡不安稳,又被鲁氏大声的惊呼吓醒,见她额上冷汗涔涔,身子颤抖不已,问及梦到何事何人,竟吓成这个样子?
鲁氏眼神虚空却面露恨意,咬牙切齿的说:“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活着的时候便是卑贱至极,难不成死了之后还有法力了?”
郑燕如吓得厉害,喃喃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她像是在跟郑燕如说话,又不像是在跟她说话。
此时,外头守夜的二等丫鬟飘香又是一阵惊叫,吓得鲁氏险些弹跳起来。
郑燕如开了门狠斥了飘香,“一惊一乍个什么劲儿?不知道夫人在睡觉吗?”
飘香一张细白的小脸就像那勾月,白的泛蓝,她缩在墙角,眼神惊惧非常,对郑燕如道:“奴婢方才瞧见一块黑影掠过。”
郑燕如皱了皱眉,斥道:“浑说什么?不怕姑姑罚你!”
“三小姐,奴婢守夜这么些年了,胆子也不算小,怎么会浑说?”飘香见郑燕如不肯信她,连忙道。
她方才有些困倦,昏昏沉沉之际见那窗户上有黑影飞过,正是在鲁氏惊呼之后。
郑燕如没有理会飘香的胡话,只掩上了门,屋里的鲁氏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鲁氏便让花姑姑请了南郊道观的道姑来做道场。
花姑姑自诩为居士,也是在道馆挂了名的,月月皆有供奉。
郑国公府又是大家,一场道场,油水打赏自然丰厚,哪怕是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也是心动的。
午后便来了三位道姑,鲁氏强撑着病体起来,见这三位道姑体态纤瘦,气质出尘,心里已然安定了几分。
“府上近来可有什么白事?”一位道号玄谷子的道姑听闻鲁氏想要做一个阴事道场,便问了一句。
鲁氏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道:“去岁的时候,府里夭了一位姐儿。”
“噢,如是这般的话,小做一场即可。”玄谷子对鲁氏稍颔首,道。
“额,不,还是大办一场吧。”鲁氏道。
几位道姑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夫人慈心。”
郑燕回有些奇怪的看着鲁氏,心头忽跃上昨个知秋刚打听回来的消息,也就不说话了。
钟姨娘在箩筐庄里没熬过这个冬日。
她都知道的消息,想来鲁氏早早便知了。
‘难怪娘亲近日里总也睡不好,大抵是有些后悔了吧?’
郑燕回虽对鲁氏所作所为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是亲生母女,她还是心疼鲁氏的。
道场热闹的很,安和居的下人们都去瞧了,东西两苑的姨娘们也都在论着这件事儿。
巧罗一边用火盆烘着衣裳,一边对蒋姨娘说:“姨娘,要不咱们也去瞧上一眼吧。沾些祥瑞之气也好。”
“今日的道场是度亡道场,这是给死人的福气,我们怎么好去沾染?”蒋姨娘手里打着络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稳坐不动。
巧罗又道:“那就算是祛祛阴气吧?远远的瞧上一眼也好。”
蒋姨娘对巧罗笑道:“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想要沾沾大师法力?”
巧罗娇嗔了一句,面色忽凝,俯身对蒋姨娘轻道:“姨娘,照你这么说,是安和居的那一位亏心后怕了?”
蒋姨娘面色一寒,道:“她?若是知道怕,便做不了那些事儿。如今,大概也就是病中忧思吧。”
巧罗小声道,“若夫人病的再久一些,您这身子就能更加稳当了。”
蒋姨娘抬眸看着她,巧罗没再说话,只管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瞧着火盆不旺了,巧罗便拿钳子拨了拨。炭块一滚开,露出底下一层层叠叠的余烬来。
“咦,是什么,”巧罗瞧了一回,扭头去偏阁喊道:“姐儿,你在火盆里烧什么东西了吗?”
“几张写废了的纸。”郑令意脆生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噢。”巧罗不疑有他,只自言自语道:“怎么写废了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