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稚绳觉得此人见识广博、谈吐不凡,一时便起了爱才之心,两个人酸文假醋地谈兴正浓,忽听大汉怀中的兜囊里,传来一声小童的喷嚏声,紧接着一个带着鼻音的童声响起,“锦哥,你又发骚啦?志玲姐还未找到,你却寻了个老头子在那厢开心!”
声音未落,就见身形魁梧的汉,虎躯迅捷地扭动,动作竟然比此地花会上的那种竹马戏还要风骚几分。孙稚绳面露揶揄的笑容,瞧着这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在自己眼前耍宝。
大汉见对面青袍老者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便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随手从自己怀中的兜囊中一捞,手中就多了一个梳着日月双髽髻的小童,这个尚在总角雉龄的顽童嘴里不停的抱怨,手脚也在半空胡乱舞动着,不过被大汉提在手中的样子却是颇为滑稽。
孙稚绳好奇,可还未来得及问询小童的来由,就见体魄雄伟的大汉张开血盆大口,凑上前去就是“吧唧!”一口,小童的脸蛋被这人亲了,稚嫩的皮肤又被青虛虚的胡子茬磋磨,还没落地自己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一幕亲昵的举动,看得孙稚绳与他的仆人都是不觉莞尔,侍候的小僮儿更是被逗得蹦起了三尺多高,不等落地又翻了个筋斗;这下子反到让李赤心看得目瞪口呆,他戏谑地指了指小僮道:“尊师可是菩提上人?”
这一问别说小僮儿,就是博闻强记的孙稚绳都是愣了一愣,“先生字字珠玑,尚不知兄台仙乡何处尊姓大名?冒昧问一句,先生所言之菩提上人,又是何方高人?”
李赤心连忙答道:“李某可不敢称先生,在下单字名锦,字赤心,夏川人士。兜囊之中乃是犬子来亨,来亨还不过来拜见老先生!”
说着,李赤心一边给儿子理了理弄乱的发髻,一边逗弄着他的小脸。但见李来亨没有任何上前见礼的迹象,便又说了一句:“宝宝,小盆友要有礼貌懂不懂,虽然爸爸不要你去搀扶故意碰瓷的坏人,可是尊敬老人却是一种美德,还不上前去喊爷爷!”
见倒霉儿子无动于衷,李赤心又小声补了一句,“去问爷爷过年好,或许会有红包的哦……”
“哼,他连菩提上人是孙悟空的师傅都不晓得,我凭什么喊他,喊他爷爷不就更成了咱爹啦?”
李来亨这下子可把老人逗乐了,他抚髯哈哈大笑,笑声里显露出豪迈之气。
李赤心一脸的尴尬,他故意没有搭理儿子话中的那个“咱”子,向老者赔笑道:“老先生,犬子顽劣不堪,无状之语,万望恕罪啊!”
虽说他言词谦恭,不过神态亲昵与儿子嬉戏,让一旁老者的忠仆看了极为不爽,孙稚绳见老仆一脸怒容,暗中摇了摇头。
“夏川李氏……原来竟是兴灭继绝的‘南渡第一名臣’之后啊,老夫失敬了!”孙稚绳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位竟然南宋名臣忠定公之后,怪不得自己见此人相貌堂堂、举止气度非凡;他依旧是一团和气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父子,本是其乐融融就景象,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自己分明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那‘一只虎’李过本就是个悍匪,还有就是他李赤心,真没有将今世的人物放在眼中,可这个顽劣不堪的逆子却是自己的骨血,这一点上他李赤心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反正这贴狗皮膏是他甩不掉的;而至于旁人么……,尚未谋面就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志玲姐算是半个,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李赤心管你洪水滔天,又奈我个逑?”
老者听着面前小孩子的无忌童言,又见大汉面对自己的儿子稀罕的不得了,仿佛有些明悟,这个时代讲求的是含饴弄孙,哪里见过当爹的把儿子当成祖宗供着的,下雨天揍孩子都是稀松平常的戏码,向眼前这个敢于对老人胡言乱语的小孽障,皮鞭辣椒水都是轻的,自己膝下的子孙,哪一个没有挨过竹篾小炖肉的滋味?
他不由得撇嘴,心下道:“老夫为相多年,单是凭年纪而论,当你爹、做他的爷爷也是够格了,看来自己真是老了!这已经是自己没出正月,第二次被人嫌弃啦……”|
不过孙稚绳涵养颇深,他面色不改地说道:“老弟乃是名门之后,不知此来高阳可是寻亲访友么?如若有闲暇的话,不妨来老朽家中一叙。实话说,老朽已经多年无暇含饴弄孙,恰好近日老朽的甥孙、甥女都要高阳探望老夫,何不让小公子与我家那些不成器的……”
“父亲大人!”
“叔父!”
“祖父在上,不孝孙给您磕头!”
“曾祖父……”
……
李赤心惊讶地望着跪倒一地的老老少少,岁数大点的几乎与老者差不多的年纪,年岁小的也有弱冠之龄。看这群人的衣着、冠带,其中不少人,应该是有功名的秀才、举人。
孙稚绳正想邀这位萍水相的知己,与他一同回孙府畅谈,没想到得到消息的晚辈们,出城来接自己。
他略略得意地朝李赤心自持地一笑,心说:“别看你狗眼看人低瞧不上老夫,看看吧,吃惊不吃惊,老夫膝下教出来的秀才举人都不知凡几,这些还是老夫看不上留在家中圈养的,要是让你见了我家的麒麟儿,嘿嘿,吓破你的苦胆!”
不过让他惊奇的是,面前的大汉只是面带微笑地对自己一抱拳,道:“李某莽撞,耽搁了老先生含饴弄孙……”
说着还朝自己眨了眨眼,又摸着他家那个孽障的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