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清晨时候瞧见的、夜宸卿手腕上的伤来了。
过了一会子,夜宸卿合了门进屋来,再然后,外面又响起了那婆婆的啜泣声,凄凉悲痛。
弋栖月眸子沉了沉,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我打地铺。”夜宸卿瞧见她心不在焉的,只是低声交代着。
弋栖月淡淡道:“我瞧过了,这只一床被,一床褥,打不得地铺。”
夜宸卿正想说他和衣靠门而睡也无妨,这边弋栖月已轻轻扣了扣床板:“来床上歇着罢,下面也凉。”
将他不怎么动弹,弋栖月颦了颦眉:“怎的这般磨叽呢,朕又不会吃了你。”
分明从前她也没少留他在枕边过夜,虽说自始至终也不曾触碰过男女之间的那条‘线’分毫。
“被子里太凉,外面婆婆哭得太惨,你过来,朕心里安生。”
她这么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夜宸卿眸光动了动,随后几步走到塌前,顺着她的意思坐下。
“臣下瞧瞧陛下的伤。”他低声说着。
“我自己处理好了。”弋栖月淡淡道,却是手腕一抬扣住他的手。
随后,也不管他反应如何,弋栖月两手一动,便将他的袖子撩开来,霎时间,他手腕上的绷带便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弄的?”弋栖月的指尖碰着他的手腕。
夜宸卿颦了颦眉,没言语。
他总不能一说话就说秦断烟的不是,毕竟他知晓,秦断烟曾经可是陛下颇为宠信的人。
弋栖月轻着手给他把绷带解开来,瞧着那疤痕,又低声道:“是谁想取你的武功?还是性命?”
夜宸卿瞧了瞧,也知瞒不住她,随后终于低声道:“是秦大人一行,他们大概是想废了臣下的武功,然后放火烧了潋玉宫,落个干净。”
这也是他诈死如此顺利的原因。
秦断烟在这件事上做了双重的功夫,只要其一成了,他夜宸卿便不可能逃出去。
只可惜,夜宸卿偏偏就躲过去了。
不过夜宸卿也不是一帆风顺,譬如他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便想让刘公公去夜氏传信,结果因为弋轩已经将这一带锁死,许多天都没有音信,他便一直羁留于此。
弋栖月不是个痴的,自然能瞧出来,他腕上的疤痕,仿不出,做不来假,是实实在在的一刀,侥幸躲了过去的。
她想了想,昨日她还为了这个事疑他,逼得他差点走了,倒真不是他的错,她那么做的确是太过分了。
心里软了软,她从一侧拽起个绷带来给他重新包扎好,末了低声道:“误会你了,这事朕对你不住的。”
夜宸卿断断不曾料到一向高傲冷漠的女皇陛下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弋栖月并不常同人道歉,当了皇帝来这事情更是少了,如今话说出口心里也有点别扭,便也不管他答话不答话,当即便躺下来,闭上眼打算歇着了。
许是这一天提心吊胆的太累了,不过一会儿她就一阵迷糊。
她身旁的夜宸卿许久没个动静,外面那婆婆依然在低咽,声音却是越来越嘶哑,越来越低沉。
半晌,弋栖月听见夜宸卿轻声叹了口气,随后床板便动了动他熄了烛火,也躺下来了。
弋栖月迷迷糊糊地、随手把这唯一的一床被子掀起来,往他身上一搭,分了他一半去。
她也没睁眼,但能感觉身边那个暖乎乎的身形随着她的动作一滞,再然后,她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他似乎在低头瞧她。
弋栖月已然迷迷糊糊,无暇管其他了,就依旧合着眼睡。
就这么静止地躺着,弋栖月感觉暖和了不少,迷迷糊糊地越睡越沉,直到床板一颤,身旁一团暖乎乎似乎要起开去。
弋栖月像是抱住榻上的枕头一样,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了那一团温暖。
这仿佛是一场梦,梦里下了雪,冷得很,她瞧见一个大暖炉,二话不说便扑上前去。
那暖炉大抵是她见过的最大的暖炉了,张开手臂来抱着也不觉得促狭,手感亦不似铜铁那般坚硬,温度也刚刚好,不冷清也不灼人。
她便满足地抱住,随后又拿头轻轻蹭了几下。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隐隐约约的,弋栖月只觉得,那‘暖炉’僵滞了一小会儿,随后,竟然张开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