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甲终归是邪尊与莫弥唯一的孩子,邪尊纵然再是心狠,也绝不会将末甲置身死地。
于邪尊眼里,末甲那张与莫弥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便是他不忍伤触的柔软。
在千难万险前,邪尊宁可自己挡在前头与死亡对抗,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末甲死在自己面前。
相比于自己身旁一众视人性命为草木的画卷,邪尊反而更信任于与末甲出生入死过的同伴。
不管是沈陌黎,亦或是草魔,哪怕对方实力弱了些,但在真正的险境前,必然比诸画管用得多。诸画面上对自己虽是服从听命,但邪尊也深知诸画对自己的怨言。
将末甲托付与诸画,邪尊自己都猜不透这些画是否会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对末甲痛下狠手。
画岭如若神魔狱一般,诸画看似自由在画岭间行动,但终归是如囚犯般。他们生不得出画岭,死都要被吞没在画岭的墨色里。它们没有未来,只有当下。
在这般如牢狱的画岭中,它们极度恐惧邪尊撇下画岭而去,又憎恨如邪尊这等历届掌管画岭之人。
若非有这些掌管画岭者,亦不会有更多的人被收归入画,囚困此地。可又若非有这些掌管者,画岭便将停止了运转,诸画如不能逃不升天,便是被墨色极快反噬。
邪尊自答应上一代魔兽掌管画岭后,便将一切看得清楚。画岭连接在他的筋骨命脉中,他初入画岭时,曾一度想摆脱去画岭对自己筋脉魂魄的约束。但种种试验下,他也逐步发现,唯行一类险招,才能彻底脱开画岭与自己的连接。
但怀着对莫弥、对末甲的念想,邪尊终弃险招而不用。他怕,他恼,险招一用,稍不留神,便再见不到末甲,再破不去莫弥死因。
也正是困压莫弥的混沌之境尚在沈陌黎手上,也让邪尊在权衡下,终是决定将其留在画岭,不交与魔祖。
奈何邪尊与诸画的实力,也非能对抗魔祖。魔祖既然知道亓衍与画岭有联系,万沟之岭的覆灭仅是早晚。邪尊并不认为自己圈带画岭,在万沟之岭间移动位置,就能躲过魔祖的堵截。
不管诸画乐不乐意,见邪尊未再有抓捕沈陌黎的念头,即使心生不满,面上也不敢再起抗议。它们皆是看不见下个时辰的人,但这也不代表它们就不想多活些时候。
正因此,诸画没人愿去触了邪尊,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它们只是耷拉着画身,跟在邪尊身后,撤离了铁林。而铁林中被铁球扎得变形的画卷,则无助的看着邪尊一行的离去,在铁林中渐渐被碾压成肥壤,滋润铁林。
没人会在意那些画的死活,在它们冲进铁林后,它们的命便只是邪尊赠与铁林之主的见面礼。
原是热闹的铁林,在片刻间恢复了清幽。
铁石甩着铁链,不屑道:“葛启真是下的一番好计谋,知自己斗不过魔祖,居然将自己的儿子都丢在了这片林中。”
旋即,铁石回头看向沈陌黎,对站在旁处傻愣着的石偷道:“她的心头血此时想必已逼出了心处,你还不快去取器具,一会代她接住心头血?”
受铁石点醒,石偷恍然大悟,他急急要取物替沈陌黎接血。只是左顾右盼中,他才猛然想起,这林子除了铁链便是铁球,他出来时也未带何器具,哪有物件可供他接心头血?
着急间,石偷忽见自己身上的盔甲,顿时计上心头。
石偷伸展开身姿,由衣袂内取出沈陌黎赠他的头盔,急急守到沈陌黎跟前。
以铁球铸造的头盔,刚柔有度,滴水不穿,在这没有器物装血的林里,正是装心头血的不二佳选。
只见绿叶灵力萦绕沈陌黎周身,由沈陌黎的心房处,有红光透过衣裳,明灭闪烁。红光逐渐由心房处缓缓升高,借由沈陌黎的身、喉渐渐流向体外,最后又沈陌黎微张的红唇中轻盈飞出。
飞出沈陌黎口中的心头血,红光灵闪,还夹杂着点点星光,让人一见,便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石偷双手捧持头盔,原是做好了收心头血的动作。可在那片红光中,他的眸光逐渐呆滞,他的思绪竟被拉到了一片不知何处的星原之中。
星原里,星草闪烁,在风中摇曳起舞,月明星亮,若在其旁。一切梦里寻之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美好安逸,让久历血雨的石偷,不经想要停留其中,静静躺下,赏上一番近在咫尺的星月。
在星原中,石偷忘却了所有的仇恨,忘却了他在要救沈陌黎之事。那片纯粹的星月,让石偷的心仿佛回到了初生之际,那没有恼没有恨的时光中。
沉沉困乏,石偷的双眸在那片困倦中渐渐闭合……
曾几何时,他也渴望过那片岁月静好。可在血雨打杀间,他又不曾有过片刻停歇。许是累了,想给心以片刻休憩的空间,让石偷此刻骤然不想再做其余的事。
仅是恍惚中,石偷只觉得手上一空,旋即眼前之景极快的再被拉回铁林之中。
石偷一惊,忙要举手去接沈陌黎逼出体外的心头血。抬手间却是猛然发现,他的手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头盔的踪迹。再是抬首,方才旋飞林间的两滴心头血,此时也早已没了踪迹。
“小石头,你的定力还是弱了些。这若是在星族战场,你必死无疑!”铁石深沉的话,由一旁响起。
闻声,石偷回身看去。只见铁链间多了一个泛着红光的头盔,铁石正凝视看着湖面,似在等着末甲。
理清沈陌黎逼出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