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沈陌黎,汤圆实则并不在意其他沙族人在翔偌的这场戏里何去何从。生,是沙族自己的事。死,在汤圆眼里心里,也不过觉得是沙族人咎由自取。
汤圆身为玄朱,生来便有着比五族更为灵敏的察觉力。它看得到幻化成翔偌模样的黑影,最真实的面容。
可是它偏爱看沙族人被蒙在鼓里的模样,自是觉得多看笑话不怕多。
多少年了,世人将它当作怪物,怕它、怨它,更疏远于它。它便也习惯了在这份孤寂中,做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如今,除了沈陌黎,汤圆自是觉得再没有其他人拥有让它在意的资格。
至于他人,但凡不伤及沈陌黎,哪怕在它面前斗得头破血流,它都不会有稍微一点儿在意。这对它已然冷漠成一片荒沙的心来说,曲曲打斗丧命,早已是它看到腻烦的戏。
汤圆就此半倚着身,悠哉的双手扶头观看着沙族的热闹。在它视线之外,那缕在沈陌黎额心闪烁的光芒,却悄然无声的移至沈陌黎的魂魄之位上,停在一从外看不出属于哪个魂或魄的位置,渐渐淡却了光芒。
一切发生得极快,又是那般静谧无声,以至于瞒过了汤圆与在场所有沙族人的眼睛。
众人沉浸在翔偌主演的这场大戏里,难以自拔。
与汤圆的淡然不同,翔顿穿过人群,与翔还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站着,一番本想说出口的话再次吞进了肚中。
沙族其他人看不出翔偌的异样,他却早早已经肯定面前的翔偌并非本人。只是看到此时翔还那悲戚的模样,翔还更知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说,都难以让翔还看清事实。
“医者已死,你若还信我,便让偌儿服下这药罢。”翔顿从袖中取出一精致的药瓶,递向翔还。
青花瓷纹路的药瓶长约六七厘,瓶肚扁平,瓶口狭长,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工匠所制。而瓶中隐隐有一缕若桃淡香萦绕,让人鼻尖一嗅闻,便是遐想到瓶中或许藏着极美味的佳肴。
这是翔顿在一处任务时,意外从魔地其他族手中获得。
起初获得这瓶药时,那缕香中带甜的气息只让他觉得瓶中装的是可口的糖果。但在他看到服用此药的重伤者,身体所表现出的极快好转变化时,便深深为这药的奇效所折服。
听闻此药的上一任主人说过,此药乃是上古魔族有命的炼药师炼造,所炼不过三颗。当初为证明这药的疗效,也为治愈自己的亲人,卖药者当场让自己病入膏亡的妻子服下这药。
药吞入肚不过片刻,其妻苍白如纸的面庞即刻恢复了红润,本是奄奄一息的身子骨也瞬间变得精力充沛。
对医术略懂一二的翔顿,在卖药者给妻子服下药的前后,曾为服药的女子把过脉,自然对她身体瞬间的变化感到震惊无比。
沙族长者的月钱不高,但为了获得那瓶药,翔顿还是足足花费了自己十年的月钱,才换得了剩余的两颗药。
一药值千金,沙族长者常年在外奔波,指不定哪日便有性命之危。拥有了这等奇特的药,翔顿觉得自己便有了在重伤之际捡回一条命的可能。这能换命的交易,在他看来自然也便觉得划算无比。
而割舍此药者,若非是自己与妻儿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潦倒不堪,也不可能忍痛割爱将这瓶祖上传下的药让与翔顿。他惜药,所以在妻子病得一塌糊涂之际,仍是万分纠结着是否要让妻子服下这药。
这是自己祖辈病至将死,都不舍得吃下的药。卖药者见过自己祖上两辈人在命数将近时,拒绝服用此药的场景,自然便对这药何时用,用于何人身上犹豫不已。
只是当初卖药者对妻子的情意终是战胜了他心底的私念,这才以要喂入妻子口中,并以剩余的药来换得妻儿的生活安稳。
在自己将长剑穿透翔安心室时,翔顿本已取出这瓶药想让翔安服下。奈何一时慌乱,在手忙脚乱中他在衣袖内暗中寻找了几番,却也无从找到药瓶的所在,这才让他错过了医治翔安的时机,眼睁睁看着翔安断气。
如今,药已寻到,翔安却早已化成了沙砾,与这片万雷轰鸣的地永远合为了一体。这让翔顿心里感叹万千,更不愿因自己与翔还的冲突,再引来更多血腥。
翔顿心中虽知晓面前的翔偌有异,可如今送药与翔还,却是当下最好缓解与翔还矛盾的选择。
纵使翔还早前因翔偌引发的误解,而对自己屡次生出杀意。可念在旧情与翔安生前的嘱托,翔顿还是决定放下素日的恩怨,以此药救翔偌,换得翔还的回心转意。
沙族不可亡,翔章早前已不知所踪,唯今的这几个长者里,也仅剩他与翔还最具影响力。为了一个翔偌,而使他与翔还的关系就此破裂,惹得沙族一片硝烟气息,在翔顿看来着实不值。
那瓶甜味飘漫的药,递至翔还面前,却叫翔还犯了难。
带着心底对翔偌的无尽愧疚与担忧,他着实是想用药来救翔偌。可翔顿早前有试图杀死翔偌的举动,又让翔还在一时间难以断定这药服下,对翔偌究竟是利是弊。
若是神药,许能救回翔偌的一条命。可若是毒药,那翔偌怕是即刻就要断命在自己面前。
看着翔还那般犹豫的模样,翔顿不禁挑挑眉道:“你若不信我,那便算了。”
说罢,他便要将药收回。
从始至终,翔顿并不觉得自己对翔还与翔偌有何亏欠。那把由自己面前无故生出的剑,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