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江的你知道军费占财政总支出多少吗?百分之四十!就算议会都是我的人他们也看不下去了!放到以前我能理解,可是现在不是马上就统一了吗?再不休养生息改善民生,我保证过不了两个月就得有人跳出来闹革命!缺钱你去找薇姨或者前面那个郑德,我保证不告你贪污受贿!”
军事基地的大门检测到最高权限的到来,缓缓朝两侧打开,江淮远踏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厅。他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军士们,没有多做停留便径自上了楼梯,长筒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只有他风衣带起的微小摩擦,以及不疾不徐的说话声散入空气:“……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万一联盟那边派人过来……”
如果把联盟比作正常的人类社会,那么x-19就只能说大山里的贫困村了。两者之间有绵延不断的群山相隔,把本该一体是人类社会硬生生分割成了两个世界——x-19与联盟之间横亘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虫洞,里面充斥着各种空间乱流以及机甲残骸,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没有人注意过它是何时出现的,自江淮远记事起它就已经在那里了,万丈引力把所有穿越光年而来的星辰光芒都撕成了碎片,它自己反倒越发壮大,犹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落在每个人心头。
当初江淮远和易峥从联盟军校回来,走的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星际航道——这还是江淮远父亲江劭钧花大价钱请人修的,但因为废弃时间太久,这条航道除了保密性好以外没有任何优点,在江淮远回来后它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光荣地报废了。
x-19与联盟,再无任何通道。
所以易峥对他的担心嗤之以鼻:“我决定了,我要把你的备注改成‘姓杞的’。”
江淮远:“?”
易峥哼哼两声,文科生在这一刻重新找回了优越感:“杞人忧天啊你就是。”
江淮远:“……”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时间却没想好措辞,只好先任由易峥继续嘚瑟下去,听后者絮絮叨叨地给他解释什么是杞人忧天,江淮远自己则转过楼梯口,习惯性往楼道窗户望了一眼,然后才走上二楼。
然而他刚走两步就顿住了,似乎感觉到什么地回过头,紧接着瞳孔微微一缩。
那一刻万丈霞光都倒映在江淮远眼底,连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都无处遁形。他不由得怔忪片刻,很快又回过神,转身下楼,风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半圆弧度:
“一级警戒!!给我通知希尔达,让他立刻赶回来!”
楼下军士们从他话语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句为什么都来不及问就领命部署起来。易峥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刚想说话就被江淮远一声厉喝摁了回去:“你现在在哪?!”
“市政厅啊,怎……”
江淮远:“出来一下,看看桑纳的方向。”
早该陷入黑暗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万丈霞光,将天边渲染得一片金红。火烧云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下向四周扩散,空出中间椭圆形的天空,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沉默地窥视这颗焕然一新的星球。
而在那只眼睛下面,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恰到好处融入了瞳孔的位置。
“我刚才想说,其实虫洞也不完全是死路……”江淮远轻声说,声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联盟的人来了。”
.
桑纳。“眼睛”正下方。
轰——!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去,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到物体影影绰绰的轮廓——这里是桑纳的无人区,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乱石,毫无规律地堆在一起。由于流水不断侵蚀,不少石头表面已经开裂,露出其下的岩层,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沧海桑田。
火光逐渐湮灭,周围温度急剧下降,熔化的岩石重新凝结成固体,为原来灰白的石面镀上了一层金红。
喧嚣重归寂静,而在另一边,原计划次日攻取桑纳的江淮远,提前下了命令。
——占领桑纳,统一x-19。
桑纳原来的军阀麦迪逊还没从猝不及防的天外来客中回过神,就骇然发现驻守在桑纳外的政/府军队已经打了过来。
桑纳的防御塔几乎相当于一个空间站,有着得天独厚的位置优势,对后来的侵略者有超乎寻常的杀伤力,这也是麦迪逊能支撑到现在的主要原因。然而他这一次却算漏了。
江淮远的承光不再驻守后方,终于到了前线上。
在这个机甲为战斗主力、飞梭为交通主力的时代。x-19依然保留了众多上世纪遗留下来的星舰。飞梭体型小,造价低廉,尚能普及,但需要较高精神力才能驾驭的机甲,却因为过于昂贵而使得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连被寄予厚望的政/府军队,小型机甲也只有一手之数,中型机甲更是只有一架——后者还是某家大财团匿名捐赠的。
麦迪逊忽然想起来,那架承光的主人,精神力好像到了可怕的80。
他记得最初他是不肯相信的,他在桑纳待了太久,久到他几乎已经不去关心外界的风起云涌,对政/府的认知还停留在“闹着玩”的阶段。直到此刻被江淮远打上门,麦迪逊才意识到坐井观天的自己有多可笑。
他狠狠咬了咬牙,把所有的不甘与屈辱都吞回肚子里,下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联络那姓江的,我们投降。”
至此,x-19四分五裂的战乱时代,终于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