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广平县城。
辛十四娘接到了郡君的传讯,跟着薛尚书家里的丫鬟,向着薛尚书的家中走去。
郡君是妇人的封号,妇人能有这个封号,自然是源于相公担任阴职,是这广平县周围的五都巡环使,位高权重,管理方圆百里鬼狐,每到寿辰,辛十四娘也都要随着母亲来此,见过郡君。
今夜辛十四娘见到一个轻薄书生,满身酒气到了家里,和父亲谈话想要娶她,待到回绝之后,又强硬的跑到后面掀开门帘,放眼瞧看家中女眷。
辛十四娘懂得相人之术,在十四娘看来,此书生性情疏狂,悻悻自好,这全是召祸之媒,非是良配,因此一口回绝,眼下郡君让她前去,却让辛十四娘感觉此事隐隐和书生有关。
进入荒坟,入目都是亭台楼阁,辛十四娘随着丫鬟走了不远,就进入到了郡君的房中,提亲的书生果然在那里,看到她之后喜不自胜,连连搓手。
辛十四娘对着郡君行了一礼。
“好啦。”
郡君招招手,让辛十四娘一路走到了她的跟前,轻轻抚摸着辛十四娘的发丝,说道:“今后你就是我外甥媳妇了,这些姑娘家的礼节不用再行了。”
辛十四娘一言不发,郡君伸手捏着辛十四娘的耳环打量,问道:“十四娘近来在闺中做些什么?”
辛十四娘轻声说道:“闲着没事,绣一些花。”
回过头,辛十四娘看着书生瞪大眼睛盯着她,不由便让她身体回缩,想来书生就是郡君的外甥,而由郡君开口,将她许配过来,辛十四娘也反抗不了。
“这是我外甥。”
郡君对辛十四娘介绍道:“他一心一意想要和你结为夫妻,你怎么就能放任他在荒山野岭中跑一夜?”
辛十四娘默默无声,心中忽然想起早两日在山中遇到的那个人,也是书生打扮,旷达磊落,当时对她说修行路上会有魔障,而眼前这个疏狂的书生,莫不就是她修行的魔障?
“我让你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让你和我外甥结为夫妻,床已经为你们扫好了……”
郡君也是推行聊斋速度的人,刚说让人完婚,立刻就要推着让两人圆房。
“我要回去告诉父母。”
辛十四娘实不情愿。
郡君看着辛十四娘,说道:“我给你们保媒,这有什么差错?”
辛十四娘幽幽垂眸,说道:“郡君之命,我父母也不能违抗,但如果就这么草草从事,我就是死也不能从命。”
将自己托付给这个疏狂书生,辛十四娘实不情愿。
月老啊,你真是下错了婚籍,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郡君看着辛十四娘,笑道:“你这丫头心气还挺高,不屈服威势,不愧是我的外甥媳妇。”说着从辛十四娘的头上拔下来了一朵金花,交给了书生,嘱咐书生道:“你回去之后就查黄历……”
“不好了,不好了。”
郡君话未说完,就有丫鬟跑了进来,说道:“阴差闯入到了咱们家里,就像个强盗似的……”
“什么?!”
郡君一拍桌子,怒而起身,她的丈夫是五都巡环使,掌管方圆百里的鬼狐,哪里会有这么不长眼的阴差,居然敢到她家中捣乱。
“阎罗有令,薛士良堵塞言路,贪污受贿,更有累累恶行,已被革职,所有家产,一应充公……”
门外不远有阴差宣旨,勃然大怒的郡君听到这话面色煞白,没想到她的丈夫居然失势了,丈夫被打倒,她这个郡君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只能枯坐内室,脊椎像是断了一样,皱巴巴的缩成一团,再也没有适才的心气。
“还我金花!”
辛十四娘从书生手中抓过金花,信手一推,把书生推翻在地,整个人驾起一阵阴风,穿窗而走,她的法力,让外面的阴差毫不知觉。
冯生被辛十四娘一推,跌倒在地,俄而又听外面噼噼啪啪做响,吵吵嚷嚷一团,冯生呆在这里不明就里,忽然就看到阴差从外鱼贯而来,心中一激灵,冯生一身冷汗,酒气全清,身体一折而起,发现自己躺在一荒坟外面,四下山林幽幽寂寂,回想昨夜,似梦非梦,想来是喝多了酒,倒在这坟头上面胡思乱想,才有这一夜鬼梦。
他在这山林之中露宿一夜,就流了一身冷汗,回家之后就大病一场,足有月余方才修养好。
阴曹地府。
颜如玉果然是一个称职的秘书,更可谓是苏阳在行政方面的外挂。
阎罗王府二十四司,这些司主对苏阳自然不服,并且个个底子都不干净,但是他们做的一手好账目,单看册子,繁多厚重,苏阳这一双眼睛也瞧不出什么差错,但颜如玉感知文字心气,这里面诡谲之处,一目了然,轻而易举便给苏阳点了出来。
钱银,府库,匠工,商贾,这里面问题很大,许多的金银都不见踪影,而后这监狱司,任免司,科甲司也都各有各的问题,一遍梳理下来,这二十四司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差别的是油水多寡。
苏阳拿着这些短处敲敲打打,有薛士良这人在前,二十四司主心中顾忌,对着苏阳恭恭敬敬,律令也能顺利传达。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色转白。
白天在阴司之中,是鬼物的休息时间,也是阎罗的下班时间。
“用人不能过察。”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多无鱼,君子也要有容人之过的度量,可不能太过洁身自好,特立独行,你只是暂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