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城头上,朱延平端着青铜酒爵,咽下一口口酒,十分苦涩的酒。
他终于攻破了这里,无数遭难的辽地百姓、各镇先后赴辽战死的英灵,可以得到一丝宽慰。
“本将要立碑,铭记此事!”
曹少钦一身血腥,从沉思中回过神,艰难挤出笑容,说:“将军立碑,若不嫌弃,我曹少钦可代笔录之。”
“善。”
朱延平来到瓮城边上,看着下方寂静的俘虏,双手负在背后,抬眉挺胸看着北京城方向。
在以后,那里有一位殉国的皇帝,无数的臣子宫人跟着他殉国。
在此之前,山海关外更有无数的人死于兵锋,他们活着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我大明衰退,以至于撮尔建奴猖獗为患!杀我百姓视如草芥,辱我妻女如犬彘。究其原因,根于政事疏漏,与士人过宽,与庶民过严。商贾借士人崛起,鼠目寸光只见金银铜臭,心中无国家民族之所义,唯图方寸之所得。”
“范奸永斗者,大明国人,汉之苗裔,却在国战之时,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奴子之一信。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
“奴子如无铁器之利,焉能如此迅速泛滥成灾以至败坏国朝边防大计?此等奸贼真正是送利刃与仇寇,数百万军民因故枉死,闻者无不骇然泣泪。如此种种惨绝人寰之事,正是始于这类汉奸商人之手也,虽万世难消此恨。”
“今,大明天启四年十一月下旬,我大明难以瞑目之军魂亡灵,奉天帝之令,冥君所差,屠平遥之汉奸商贼族裔,以慰先烈亡魂,以告炎黄祖宗,以告诫天下:为人要信,为臣要忠,为军要勇,为商要义;对内同胞宽厚友仁,对外仇敌以大炮招呼。”
朱延平一字一顿,句句吼出,一旁李遂、周遇吉宗族覆灭于辽东,趴在女墙城垛哭嚎。
火光照耀,楼靖边咬牙磨墨,曹少钦提着笔记录。
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朱延平眨眨双眼,这里是中国,自古就是世界的中央之国!
荣耀就断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断在滋生这片罪恶的根由上!
“落款,十殿阎罗轮转冥君麾下鬼将,敕号威灵显佑平贼大将军,领黄泉节度使封常清。大明天启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出征山西,二十日题碑山西汾州平遥。”
鬼使神差,朱延平直接想到了封常清这个人的名字。
“题诗,诗名七杀。”
朱延平眯着眼,缓缓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杀蝗何须惜手劳,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轮转王曰杀杀杀!传令麾下八将,破城不须封刀匕。城头代天树此碑,七杀之人立死跪亦死!儒家经义,孔孟之道,今何在q何在!”
身边将佐、亲兵、军士层层跪地,高呼:“将军!”
“将军?这诗写不得……”
“能否活命,全在这碑文之上,如实写!”
朱延平的碑文骂的核心是晋商,可牵连了士人;现在的七杀诗,直接撕破了士林的遮羞布,数遍天下,已无几个真儒,皆是表里不一之徒!
这事暴露,朱延平想要立世,只能杀杀杀,杀久杀之人。
唯一知道这事的除了镇虏军弟兄,还有宫里人,宫里人将握着朱延平最大的死穴。
朱延平拿过一个火把,对瓮城下已被讨晋碑文和七杀诗吓坏的降军吼道:“给你们一条生路,杀一人者得生,可入城中!在城中杀两人,可保亲眷一人,杀四人可保亲眷二人,杀八人可保亲眷三人!每杀一人,赐银五两!”
“若质疑本将信用,也可束手待毙。若有投军者,可为本将亲兵!”
朱延平不怕他们不动手,扭头看向一旁的火药包,左良玉抱起一包走过来龇牙喘气:“将军?”
火把点燃火绳,朱延平使了个眼色,左良玉赶紧举着火药包狠狠砸下去。
“轰!”
瓮城一声爆炸,火药包在人堆里爆炸,残肢断臂高高飞起,一截指头落在曹少钦面前的白纸上,抽筋跳动着。
“传告降军,半柱香就投一包火药,让他们休要迟疑。”
“传告城中,有一技之长者携带衣食前往北瓮城,女年十二至二十八者前往西瓮城,身高不足三尺之孩童去南瓮城。过时不候,我军洗城。”
“传告诸军,严守四城出入,胆有出逃者立杀之。”
一道道军令从朱延平口中吐出,一口口白气呼出,朱延平看一眼曹少钦录下的讨晋碑文和七杀诗,道:“明日刻碑,多刻一些,往土里埋上一些,城墙上也是可以刻字的!”
说罢,朱延平坐到火堆旁,一旁苏成递上战损名册。
“黄四郎、陈五郎、赵四郎……”
朱延平手紧紧握着花名册,排在最前的是卫里子弟兵,跟他玩到大的伙伴,整整七个兄弟没了,因为他要历练军队,这些军官骨干都打没了。
紧紧咬牙,他张不了口,他怕自己忍不住哭,他手指着行军冻伤的黄四郎名字死死盯着苏成,苏成低下头:“战局紧,他跟着李虎出营了。”
阵亡一百八十五人,重伤二百七十七人,轻伤八百四十三人……
“我要静静。”
握着名册,朱延平起身进入城楼,一层层登上,来到第四层,朱延平倚着护栏,呼出一口口白气。
城中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