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眼皮一跳,看着安筱韶,似乎流露出同情。
“母亲吞了金子之后,父亲赶紧找来大夫,可是在诊断后,他们却说太晚了,治不了。父亲听到此话当时就走不动路了,当场失声大哭。母亲去世之前,痛苦地躺在床上,勉强嘱托了后事。我永远记得那一日,不,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母亲死后,皇后娘娘亲赴府上吊丧,因循往日规矩,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跪着迎接,包括我的外祖母。那天正好赶上大雨滂沱,外祖母依照规矩跟大伙儿一起在院子里冒雨迎接。娘娘进府之后,并不发话让大家起身,大家就只好直溜溜的跪着,敢怒不敢言。娘娘在府里待了多久,外祖母就在大雨中跪了多久。”
安筱韶浑身都开始颤抖,显然回忆到了可怕的过去。
“回去没有两日,外祖母也跟着去了。父亲与我母亲感情十分深厚,对于她的死一直心怀不满。他原本想迎娶母亲的表妹成为续弦,可皇后娘娘却坚持父亲应该娶鸿胪寺卿容大人家的千金,父亲抢先一步与我那表姨订了婚,没想到皇后娘娘却执意胁迫。在她百般威逼之下,父亲不得已退掉婚约,谁知我那表姨性情刚烈,突遭退婚之后,竟然含恨自尽了。父亲心中越发忧愤不平,勉强续弦之后,他脸上始终都没有一丝笑容。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皇后娘娘并不是一个真正慈和的人,对待自己的兄长尚且如此跋扈,你是外人,她又会如何对待你?小楼,你千万要小心,莫要被她抓住了把柄,否则她一定会以此为理由将你除掉。”
安筱韶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无比认真,江小楼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她才将家族隐秘对她倾吐而出,目的只是为了提醒她多加小心罢了。
江小楼轻轻叹了口气:“原以为靠着皇后娘娘这棵大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却是麻烦了。”
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大好局面一招尽丧,不是不可惜的。
安筱韶站起身,柔声道:“明日一定小心,千万不要忤逆娘娘的意思。”
江小楼点头:“皇后娘娘是你的亲姑母,该如何选择你比我更加清楚,这庆王府……你还是不要来了,免得皇后娘娘知道要怪罪于你。”
安筱韶轻轻一叹,目光悲悯:“娘娘早已经知道了,她严厉斥责我并不许我再入宫,所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去求醇亲王,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现在我该告辞了,你可千万要珍重。”
第二日,江小楼果然入宫晋见皇后,黄女官早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许久,见到江小楼便露出笑意:“娘娘已经等了许久,郡主,请。”
进入内殿,皇后坐在宝座之上,神情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小楼,神色沉稳:“小楼啊,我是真心很喜欢你。筱韶那丫头虽然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但她心太善,难以成事,虽然教养和品行都很好,可是她走不了太远。你就不同了,微贱的出身给了你勇气,才貌、心机、手段一样都不缺,我原本以为可以好好栽培你为我所用,将来派上大用场……”
江小楼垂下眸子,神色温和地道:“如今娘娘看透小楼了吗?”
皇后叹了口气道:“是啊,如今我可算是看透你了,表面上乖顺温柔、和蔼可亲,可实际上满肚子坏主意,竟然盯上了醇亲王,他也是你配肖想的吗?”
江小楼并未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对方。皇后看着她,神色慢慢冰冷下来。
“醇亲王是我的侄子,他的婚事自然应当由皇室作主,可是你区区一介商人之女,居然敢忤逆我的心意,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吧。”
江小楼面色沉静如水:“敢问一句,娘娘要如何处置小楼。”
皇后轻轻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名宫女端着一只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盛满酒液的玉杯,杯子里酒液清澄,没有一丝杂质。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江小楼看着皇后,面上浮起一丝冷淡的笑意:“皇后娘娘,小楼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对你丝毫没有妨碍,你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皇后冷笑一声:“这世上敢于忤逆我的人,自然不可以活着!从前我抬举你,是看在庆王妃的面上,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如今赐你一个全尸,已经是我的恩典。你还不明白吗,醇亲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你的。”
江小楼轻缓地叹了一口气,皇后的固执实在是让人觉得头痛。
“不,皇后娘娘你错了,我一定会娶她的。”
话音刚落,一个风神俊朗的贵公子已经跨入了大殿,旁边的宫女阻拦不及,面上都是一派惊慌不安的神情。
皇后看见独孤连城,先是一愣,旋即目光变得更冷,她径直盯着独孤连城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作难?”
独孤连城深沉的眉眼,慢慢浮现一丝冷意:“娘娘,不是我们要与你为难,而是你在刻意刁难小楼。”
皇后神情愈发惊怒焦急:“独孤连城,你不要忘了,你有今日是谁帮助了你?”
独孤连城淡色的唇,只是弯起一丝冷淡的弧度。
深潭的眼,闪现出一丝决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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