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均低头沉思,不时有人微微点头。虎魁军副帅袁守一战将出身,性子最烈,接口道:“若攻下蔚县,那北边的涞源和灵丘岂不是唾手可得?如此一来宣府与保定府便可连城一线。好!”
周亚夫微笑颔首。道:“对。蛮子那边北宫玉之前在西域大杀四方,夺了仆固大成不少风头。此次他为了扳回一城,将自己的精锐调入朔州,以稳固千疮百孔的大同府南线防区,正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袁守一听罢,肃立拱手道:“周帅,都护府可有回信?我军何时出征?”
周亚夫道:“尚未有信,只是这次老夫心意已决,无论都护府如何回复,我军都直插浑源。”
一将领迟疑道:“可是都护府明令在此,老将军何必孤军深入呢?”
周亚夫朗声大笑道:“为将者杀敌建功,自当全力以赴。想我虎魁儿郎骁勇善战,就便深入敌阵也可全身而退。
况且各位也知,近年来朝堂上多有弃守宣府之言,此等时刻都护府也只好谨慎谋划,免得落人把柄。只是我燕敕军世守国门,怎可不战而退?此番良机,如一战而胜,则宣府之危局可解。”
众将皆血气方刚之士,闻得此言,均点头称是。
周亚夫继续对道:“诸将若无疑义,那便各自准备吧,这次虎魁军出征,卫所防备就拜托步军的诸位了。”
袁守一皱眉问道:“周帅也一起出征吗?”
周亚夫点点头,道:“自古战将马革裹尸,老夫还拿得起刀,负得起弩,无需言了。”
众将道:“诺!”依次出帐。
周亚夫待众将出帐,回身拿起座旁宝剑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宝剑镶金雕玉,锋利异常,乃燕敕王亲赐。周亚夫凝视半晌,自语道:“大将军,且看末将建功。”
不远处的涿鹿山,相传古时黄帝与蚩尤战于此,山虽不险,古时却多有避世之人结芦隐居于此。
山腰间,有一竹屋临崖而建,院落不大,内种有蔬菜瓜果,屋后有山泉汩汩而流。有两人于山崖远眺,其中一人年岁稍长,面容憔悴苍白,身着灰袍,正盘膝坐于大石之上,面露心怡之色,好似想饮尽山中清风。另一人年纪较轻,身材高挑,负手而立,低头沉思不语。
“如何?”年长之人问道。
“略有些不妥。”年轻人沉吟片刻答道。
“如何不妥?”
“学生听闻仆固大成于北朝三十年屹立不倒,被誉为国之重器,想来自有几分道理。都护府的推演在学生看来虽合情合理,但仆固大成虽将大同府重兵调至朔州防线,大同府仍有大批兵马,况且近年来秦王与北朝蛮子多年无战事,南院大王北宫玉是否在秦地也未可知。若怀安卫无法一击制胜,拿下阳原,拖延几日,那虎魁军牵制蔚州的战略目标就无从谈起。到时,蔚州浑源灵丘三县兵力就将其围困,则插翅难飞。”
年长之人微微颔首道:“吴背,你我所虑者皆同。此次幽州都护府调兵两万,主将为步兵副帅姚可期,万全两卫、太远府也派兵策应。虎魁军只需牵制蔚县,就算无功,以其机动力也可安然。并且都护府做最坏打算,若阳原十日可破,那蔚州可取。若阳原十日破不得,虎魁军便绕至阳原身后同姚可期共同破敌。”
吴背道:“老师还需防备大同镇留有驻兵,并且北宫玉是否在秦地……”
年长之人隐约见得双眉凝立,沉声道:“然也,在我看来,此战唯一变数就在北宫玉。”
山风起,长袍烈烈。
年长之人微咳几声,似有倦意。
吴背轻声道:“老师,学生想……”话未说尽,吴背知道先生懂其心意。
年长之人含笑不答,站起身来,以手挡风遮面笑道:“本该赏尽这山高云远之景,奈何秋风凉,时不对,时不对矣。来,你我进屋对弈两局。”说罢转身回屋。
吴背站立不动,待风止,喃喃叹道:
“吾有报国志,何时得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