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你忙我也不闲着呀,大家彼此彼此吧!”
说来真是登对,半斤八两的,谁也别计较谁。容实老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就拿他爹来说,大学士,管着皇城的所有的古籍典藏,为皇上修书,又兼回学馆、子学馆的总师傅,忙起来半个月不见人影。家里太太算是体谅的了,恼了也戳着脑门骂,门户全靠女人撑着,这家红事那家白事,从来不见男人走动,都是女人应酬。自己要是和颂银在一块儿了,你忙我也忙,将来名正言顺的让下人张罗,她也不会嫌他没空陪着她。只是聚少离多,到时候不知是怎样牵肠挂肚法儿。
他垂手牵她,和她十指紧扣,她的手指细细的,女孩子的柔美,一撅就断了似的。她靠过来,偎着他的手臂,轻轻说:“那个怡臣,我把他托付给造办处的顺福了,让他每天赶早在宫门上候着。外头采买他跟着办,只要勤快,等上了手,就放他和那些皇商接洽。要是办得好,发家也快得很。”
他不太上心,“你操那些心,倒叫我不好意思。其实就是个远亲,随意找个差事,饿不死就是了。”
颂银很想和他谈谈她的担忧,又开不了口,怕他觉得她小家子气。随意应了句,就说起陆润来,“他伤得那样真可怜,太后也拉得下面子,他虽是个太监,却是个极有体面的,作践他不是作践万岁爷吗?这下好了,打他个腿折胳膊烂,逼得皇上下了狠心,自己落着什么好处?回头我得去瞧瞧他,不知他好点儿没有。”
容实一听不满意了,“你说笞杖是打在哪里的呀?”
这话问得稀奇,“自然是打在屁股上。”
“他屁股受了伤你去瞧……你可不能瞧他的屁股,这样不好。”
颂银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只当别人屁股就晾在那儿,随便让人瞧的吗?我瞧他屁股干什么,都打花了,也不好看了。”
他撅着嘴扭捏了一下,“要不你别去看了,我打发个人给他送点滋补的东西就是了。你别往那儿跑,男女有别。”
“他是太监,哪儿算得上男女有别呀?”横竖话到这里了,她也鼓起了腮帮子,“你府上还有位表妹呢,听说你们老太太想让她给你做小,替你开枝散叶,有没有这事儿?”
他大吃一惊,“这是谁在背后编排我?我们老太太从来没说过这话,容家是书香门第,怎么能一头聘人一头找妾呢,这不是人干的事儿。”
“你们没这个意思,人家呢?”她酸溜溜说,“没准人家就是存着这个目的的,既然话出去了,也逼老太太给个准信儿,不是这想头?”她顿下步子问他,“你说,那怡妆表妹好看吗?”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矮个儿,像个半大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也不及你,我喜欢你这样的,英姿飒爽,要脸有脸,要胸脯有胸脯。”
颂银脑子里嗡地一声,低头看,官服底下的胸口的确有了起势,是个女人的体态了。她顿时飞红了脸,抱起胸不让他看见,“你再乱嚼舌头!”
他讪讪的,靦脸笑着,“我就是这么一说,那是个孩子,长得绿豆芽似的。我的眼界可高,瞧不上那样的,你别误会我。”往前一看,过了筒子河就是东华门了,门上侍卫压刀站着,他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偏过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颂银被他这么一套近乎,也不好意思再接着闹了。只是觉得这人真无赖,不许她去瞧陆润,自己却和表妹一个屋檐下呆着。她犯了醋性,又调侃她的身材,到底什么意思!
她怨怼地看他,“你有本事再亲一下。”
他果然有本事,在她脸上一吻,然后移过来,嘴对嘴又吻一下。这种事会上瘾,两个人都喜欢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大喊:“容实,你和谁嘬嘴儿?”
颂银慌了手脚,平时那么审慎的人,今天竟忘了东华门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这个地点,尤其这个时候,全是入宫等候上朝的官员,他们在这里纠缠,被人撞见简直要羞死了。
她捂住了脸,回头一看是老五恭亲王,吓得抹头就走。过了东华门还听见容实在和恭亲王炫耀呢,“我要娶媳妇儿啦,天下第一的好媳妇儿……过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给五爷下帖子,您可一定得来……”
她不敢逗留,匆匆跑过了内石桥。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侍卫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大概她的丑样子落了别人的眼,人家都笑话她呢!
她仰头无声嚎啕,英名扫地,丢尽老脸!她把两手焯进头发里狠狠抓挠了几把,进内务府时帽子歪着,鬓角散乱,像逃难出来的。她阿玛吓了一跳,“遇上劫匪了?怎么成这样了?”
她蔫头耷脑说没什么,回自己值房里去了。
上半晌的公务都安排妥当了,她出了内廷上城隍庙那里去,到陆润的围房前时,看见葡萄架子更不如前一日了,枯叶落下来,落在竹编的桌凳上,说不出的萧条和冷落。她走过去,拂袖把落叶扫下来,舀起一瓢水浇了檐下花草,这才进门看望他。
他依旧趴在炕上,跟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护着,见了她打千儿说:“小佟大人来了?”
颂银点点头,“再春,你干爹怎么样了?”
再春回头看了眼,垂手说:“蒙大人惦念,昨晚上疼得厉害,过了一夜好多了。皇上打发人送了白药来,奴才给干爹敷上了,伤口已经收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