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带起布帘,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可以看到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在门外低声耳语。
“……老奴……没有让人去喊姑娘……”
隐隐的像是听到这些。
外面月色清凉,地上白茫茫的雪。
他勉强支着身子,把刚刚婆子给他端来的药喝下。忍着昏沉又酸痛之感,他细细地打量周围。
房间虽然不小,但摆设挺简陋。红色案几上一碗药汤,几张字帖,一盏红烛,桌旁几个矮凳子散乱的摆放。门旁一个面盆架上放个铜盆。往里瞧去是一张简单的黄木榻,轻轻柔柔的烟灰色床幔半掩着。
少年揉揉脑袋,清凌的眸子里光亮亮的。
他只记得他莫名染了瘟疫,明明他都被禁足了,从来没出去。
后来他就是一直昏昏沉沉,眩晕恶心。成日里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
模模糊糊,视野朦胧间,那个女人似乎来了。
她领了好几个内侍和嬷嬷冲进他宫里,她笑着看着他,阴森森的冷。
她的眼睛很浅,像暗伏在黑暗里的蛇,让他心悸。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狐媚子留下的种,果真是让人晦气!”她伸着修长的指甲,猩红的颜色泛着光泽。她似乎又扭头对内侍嬷嬷们说:“北边生了瘟疫,皇上北巡察看民情,谁能想到这刚走不久,宫里的十四皇子也染上了。”
冷哼了一声,她继续道:“少有人进冷宫,你们再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十四皇子早已病重而亡……我说的话,你们一字不落的可都记住了吗……”
他体力已经不支,再次沉睡前听到内侍和嬷嬷们齐声应和。
再后来?
他忘了。好像是他被冻醒过一次,一朵雪花悠悠地落到他的鼻间,他打了个哆嗦,就被冻醒了。
天上下着雪,一双已经紫黑僵硬的手就在他的脸边。
他抬起眼皮往头顶看了一眼--
一个脑袋覆在皑皑的雪下,脸上的眼皮隐隐张着,眼珠却已经浑浊灰白。
那是一具死尸!自己死了吗?
好像是有男人粗犷的声音和孩子的惨叫,他转着沉重无力的眼皮,半抬着眼往旁边看去。
像是一座乱葬岗。
一个黑猛糙汉像抓小鸡一样的举着一个孩子,孩子毫无抵抗的无力垂着身子。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明明自己已经浑身难受的要死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朝他们走过去。
也许是黑汉没能想到这里还会有活人,也许是因为在他手里的是一个无力的孩子而放松了警惕,反正黑汉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他刺向男孩的刀锋被他紧紧地攥住了,鲜红色的血沿着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干净的雪上,温热的红血钻进了冰凉的白雪,相互融合的像是朵妍丽的艳花。
黑汉惊恐地瞪着细长的眼往后看他,似乎是被他脸上丑陋的红斑吓到了,他一把扔下男孩踉跄着往旁边的林子里跑了……
胆子小的跟鸡一样,跟人家学做什么恶人……
———
春枝婆婆黑着脸和卢书檀进了屋,她八九不离十地已经摸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书檀一进门就看着红斑少年半支着上身在那里愣神,跟刚刚一副狠戾粗暴的样子判若两人,她鼻子里冷哼一声。
“姑娘把这药再给他涂上,我去把柴房里收拾出来给他睡。”春枝婆婆嘱托卢书檀。
偏院就只有两间屋子加一间柴房,主仆二人一人一间,自然没有多余的。
呵
她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觉着脖颈处似乎还有些疼痛,卢书檀活动活动手骨,扣了一指药膏,走到红斑少年跟前。
“你要不要我给你涂后背啊?”她的语气又硬又冷。
少年回忆起刚刚对人家的所作所为,垂下眸,小幅度点点头,又似含愧意道:“麻烦姑娘了。”
书檀冷哼一声,掀开了覆在少年身上的厚被。
少年清瘦如竹的后背展现在书檀面前,后背上一块又一块的红色大板。
对准红斑,书檀暗戳戳地加重了力度。
被涂抹的地方又疼又痒,似有小蚁在他背上啃食。
床上的少年艰难地张了张嘴,咬牙硬挤出三个字:“麻……烦姑娘,轻……轻一点……”
书檀抬抬眉,想着探听清楚这人底细:“不像陈国人……你是谁,何方人氏?”
灼热刺痛感更甚,红斑处因药膏的作用又痒又痛,少年此刻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
沉默了半响,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用虚弱的声音答道:“楚国农家小户,宋书玉。”
他的声息如缕青烟,头上满汗淋漓。
“……宋书玉……可巧!我叫书檀,咱们都有个‘书’字!。”这时候她也忘了刚刚还被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的事。
不过少年也没再搭理她,死鱼一样直挺挺地,半阖着眼睛趴在地面看着身下的草席。
书檀还想再多问他两句,见他一副疲倦无力的样子又止了嘴。
人还没死透就被仍在乱葬岗了,卢书檀有点同情,命如草芥,人比土轻。
春枝婆婆不一会儿回来了,和书檀一起把宋书玉架到了柴房。
简陋清冷的一间屋,堆放整齐的柴火和一个灶台。草席就铺在灶台旁,春枝婆婆觉得柴房冷,多给他放了几床被褥。
一个燃着烟的炭盆挨着草席,星星红光在盆里隐隐闪着。
春枝婆婆又端来了一碗粥,腾腾的冒着热气:“天冷,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