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周抬头瞥我一眼,说:“好呀!云霁寒那老鬼教出好一只小鬼。”
他抬头,又问了一句:“小鸡崽儿,不后悔?”
我说:“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林智周眯了下眼,沉默地去按动机关,片刻之后,从最高的匣子上,掉下来一个信封,我飞身去接,却被林智周抢了先。
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信封,他举着信封,似乎不太想给我。
“诚信买卖,童叟无欺。”我说。
林智周俊容严肃,似乎还带着狠厉,他问:“你真不后悔?我这儿可没有后悔药卖!”
“绝不后悔。”我说。
林智周这才把信封交给了我。
我出了紫枫林,修已经在外面等我,他扶着我跳上了马,我溜着马儿缓缓地走,重生了这么多次,我曾经觉得自己风雨飘摇这么多年特别的惨,却从来不曾想过,在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人,是从血池泥潭里爬出来,孤绝地活着的。
我停下了马,修也把马停下来,我把马头调转过来,我“嗖”地把剑拔出来,指向他。
“说话。”我说。
修惊住,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拉紧了缰绳,我看到了,冷笑道:“你敢跑!”
修又把缰绳松开,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让你说话!”我大喊一声,我的剑直指他的眉心。
“骗子!”
我喊道,把手里的剑逼到自己的脖子处。
“你!放下!”修终于开了口。
我眼睛热了,看不清修的面目。
“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呵!可你却装哑巴,骗取我的信任,我把那么多心里话都说给你听的时候,你一声都不吭!”
我怒气冲冲地把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你们都骗我!李叔夜骗我!云霁寒骗我!你也骗我!你们到底是把我当孩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我收了剑,策马离去。
我一路狂奔,心里的气愤已经冲上了头顶,我气得狂抽马鞭子,我看到修的马从我身边跑过,马上却没有人,下一刻,我被一双宽大的臂膀环住了,修坐在我身后,紧紧抱住我。
“放开我!”
修不放手,抱得更紧了!
“放开!”
“小心!”
前面是一段急转弯,马儿跑得太快了。
我们从路边的山坡上滚下去,修用瘦削的身子护着我。
“哼!”
修一只手抓住了一颗小树,我们才停下来。
修还把我紧紧地护着,他说:“好了,没事了。”
他撑起身子,连带着把我也拉起来,他为我把身上沾到的落叶和碎土摘下来。
我坐在地上,看他身上也全是土,本来他的头发就乱糟糟的,现在这样更像个乞丐了。
“噗!”我笑了。
修把我扶起来,要拉着我到坡上去,我没接他的手,他有些失落,以为我还在生气。他背对着我,却没有走。
我站到他身后,踮起脚为他把头上的碎树叶掸掉,我问:“你真的没有痛感吗?”
修说:“从前有。”
“在我被抢走之前吗?”
我看见修的身子一个趔趄,脚有些站不稳,他的背微微弓了下,手指尖颤得厉害。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已经红了,泪水滴在我的眉心,我摸了摸,心里一阵难过。
“你不认我,我认你就好了,兄长。”
林智周说,自从巫马毅把我从修的怀抱里抢走的那天起,修便再没哭过、没笑过、更没说过话。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要饿不死,他什么都吃,从最低等的奴隶一直升至紫枫林身份要价最高的“武器”。
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攒够足够的钱,买回他自己,到外面去找他的妹妹。
如果不是我那日出现在紫枫林的话。
我摊开信封的时候,上面写着:“司徒书雪。”
我缓缓合眼:“命运真会捉弄我。”
林智周走到我身边,说:“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理由了吗?”
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说:“我在宁远城遇到了巫马毅的女儿,她看上去和我一般年纪,巫马毅那么爱先皇后,做林智周又不能碰女人,那这个孩子只可能是她与先皇后的孩子。”
林智周也席地而坐,与我并排坐在一起,他的背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他静静地听着。
“十月怀胎,加上中间的空档期,加上那个小产的孩子的七个月,我怎么可能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妹妹。女子入宫前是要验身的,那就更不可能是姐姐了。唯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巫马毅偷天换日,把别人的孩子与先皇后的孩子调包了。”我说。
“巫马毅在宁远城失踪,生死不明,我虽不知道他当初为何要换孩子,可我绝对不是真正的云翊就是了。”
说完,我颓然地松开手里的信纸,信纸如一朵失去了生命的白牡丹跌在了地上。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说,“好难受!”
林智周把外裳披在我身上,我侧过脸,看他担忧的神情,我说:“我不是身体难受,是心里难受。”
林智周拍了拍我的背说:“你真的挺聪明的,至少活得不糊涂了。”
我抬头,指了指我自己,说:“我!我不是云翊,我是司徒书雪。呵!”
“司徒书雪又是谁?”我问。
林智周说:“你们是司徒家最后两个人。”
“我们?”我想了想,那日在宁远城外的乱葬岗……
“修!”
我腾地站起身,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