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杨仲宣甩袖先出了屋。
李叔夜和我则缓步出了清竹轩,我小声对李叔夜说:“我没想到师父会白日来找我!”
李叔夜牵起嘴角,一笑姑置之:“仲宣其实也想见你。”
“见面就怼,他这么欺负我一个孩子,真不要脸。”
我理直气壮地怼回去,却不是冲着李叔夜,而是对走在前面的杨仲宣说的。
“其实你不必如此。”
李叔夜如此一话,噎得我说不出话,我疏远杨仲宣,李叔夜看得明明白白的,杨仲宣却不懂。
杨仲宣听到我的话,驻足等我们,并立在了我和李叔夜中间,我走在树影下,看着天上一朵杨梅形状的白云,牙有些酸。
我们在一处禅房门口停下来,禅房中丝竹之声不绝于缕。
“我们来找了缘做什么?”
说句心里话,我不想碰见陆机。
李叔夜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踏进去,他回头看我犹豫不决,冲我点点头。我心下斟酌了片刻,也走进了禅房。
杨仲宣抬起一只胳膊,把修和秋实挡在了我门外,然后把禅房的门关上了。
陆机正低头抚琴,我们进来他的琴声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弹奏,直到一曲罢了,也未抬头看我们一眼。
李叔夜拿了两张蒲团,把一张蒲团细心为我铺好,与我同坐在陆机对面,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陆机弹完了琴,依旧不抬头。
还是李叔夜先开了口:“师叔您近来可好?”
师叔?李叔夜曾经出家当过和尚?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着实担不起这一声师叔,贫僧此下法号了缘。你那师叔,已经故去了。”
陆机顶着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与他年轻时候的潇洒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撒谎!”我忍不住吐槽,“你若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何必还要每日弹奏《雀歌》?你情丝未断,做什么和尚!”
陆机抚在琴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头,但又慢慢松开了,他把琴捧起来放到身侧,好不容易抬起头看我们,却只是清冷地道了句:“所为何事?”
他枯瘦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我心想当年的陆机确实是死了,现在何止是皮囊受损,根本就是没了心!
“师叔,侄儿心存疑惑,请师叔开解。”李叔夜从怀里掏出白绢,放在案上,缓缓摊开,“此物件,您可熟识?”
陆机只看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情绪,他颤抖着手将铃铛拿起来,却没作声,他起身跛着脚走到他床边的一个柜子边,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缓缓打开后,他从里面掏出了另一颗铃铛。
我连忙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那颗铃铛,铃铛上雕刻着莲花,上面刻着两个字:“达格”。
如此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线索,我却浑然不知,我看人的眼光竟如此偏差?
巫马、布泰、达格……这是要凑齐龙珠召唤神龙吗?我心里暗骂古人这讨人厌的仪式感,动不动就搞点信物什么的,害得我苦思冥想了许多天。
“翊儿……”李叔夜冲我摇头,却不似责备,“唐突了。”
我冲李叔夜笑笑,转过身冷着脸把铃铛又还给了陆机。
“他在哪儿?”陆机问。
李叔夜不答反问:“他,是何人?”
陆机沉默。
“他死了。”我说。
李叔夜说:“侄儿在案发现场发现这个铃铛挂在死者的脖子上。”
李叔夜没有提死者的死状,因为陆机的脸色已经惨如白纸。
“他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才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急忙追问。
陆机把布泰的铃铛放回白绢上,眼神又冷下来:“往事不愿再提。”
我没有耐心了:“师父,带他去给布泰小殓!”
“翊儿……”
李叔夜唤了声,示意我不要这么激动,他对陆机说,“师叔,他可是你拜在祖父门下之前的故人?”
陆机闭上眼,转身看向了窗外,可他那窗子明明是紧闭的,他说:“三十多年了。”
他顿了顿,说:“我们三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
打住!
好兄弟?
“巫马毅是大哥,布泰最小,是三弟。”
大哥、三弟?我惊得嘴巴可以塞七个核桃了。
“布泰的父亲为我们做了刻有我们名字的铃铛,我们自小就随身带着,每个铃铛上都刻着我的是紫色鸢尾,我的是莲花,布泰的则是芍药,故而,我不会认错。”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分开了?”我问。
陆机长长地探了一口气,他说:“人各有志吧?”
陆机落寞的眼里总算是有了情感,我读出了怀伤,只听他说:“大哥志在江湖,三弟则擅长经商。”
巫马毅是江湖中人?但我不曾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李叔夜问:“师叔的意思是,布泰是个生意人?”
“他已改名换姓,叫顾宗,字维诚。”
“顾宗!”李叔夜惊呼,看来他认识,如此失礼。
我急忙追问:“师父,顾宗是谁?”
李叔夜把铃铛包上白绢,揣在怀里,说:“翊儿,在为师破案之前,绝对不可下山玩。”
说完,他起身冲着陆机行礼,道:“谢师叔解惑,侄儿改日再来道谢。”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与杨仲宣匆匆离开了。我转回头问陆机:“顾宗是谁?”
陆机说:“京城首富,鹤颐楼的老板。”
我惊骇,总算明白李叔夜为何这般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