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晋文公陷入了沉思。
这是个两难的决定。
一舍相当于三十里,三舍等于九十里,主动退让等于怯战,士气难免受到打击。但若是不退的话,又会失信于天下,落人口实,称霸之路将会艰难重重。
在得与失之间,他徘徊不定。
见晋文公踌躇不决,狐偃进言道:“我们的统帅是国君,对方带兵的是臣子,哪有国君让臣子的理儿?”
“打仗先要有理,理直才能气壮。”左轸马上反驳道,“要是我们对楚国失了信,那么我们就理亏了。我们退了兵,如果他们还不罢休的话,那就是他们输了理,我们再跟他们交战也不迟。”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打仗师出有名方能占据舆论的制高点。
先轸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得不令人信服,也说到了重耳的心坎上,毕竟他也不想一辈子背上忘恩负义的包袱。
“就依爱卿之言,退避三舍。”权衡之后,让他最终下了决心。
当即,大军撤出陶丘,又一口气后撤出了九十里,到了城濮才停下来。
……
陶丘城内,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成子玉露出了得意而自傲的笑容。
“将军,晋军撤走主动示好,不如我们见好就收,罢兵回国吧……”一名叫斗宜申的左师将道。
“不行!”
成子玉一口否决,“重耳主动退兵,这是怕了。越是这样,越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而且我已与大王立下了军令状,不破晋军决不回国。传令下去,大军继续进军,晋国跑到哪儿,我们就追到哪儿!”
一日后,楚军兵至城濮。
晋军早已布置好了阵势,静候楚军到来。
成子玉颇懂兵法,勘察地形后,见一处地方背临高山,前有一片大水泽,这是兵法上阐明的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地形,他便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
晋楚两军遥遥相对。
魏犨看到,对先轸道:“将军,如果让楚军占据了险地,易守难攻,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时出兵争夺。”
先轸摆了摆手,笑道:“魏将军不必担心,占据险地是为了固守。成子玉远道而来,其意在战而不在守,就算他占据险地又有什么用?”
尽皆恍然。
正此时,军吏来报:“楚国使人来下战书。”
“拿来我看!”
晋文公打开战书,写的是:“大王,子玉请求与你的军士相戏,大王可以站在战车的车辕上观赏这场好戏,子玉我也可以看到。”
战书上,成子玉的口气狂傲至极。
狐偃动容道:“两国交战乃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成子玉却说成相戏,这也太不敬重战事了,岂能不败?”
东周之前的战争,与祭祀鬼神一样是一件神圣的事。交战之前需要举行盛大的出师仪式,卜算军事,祭奠苍天,还要与对方约定交战时间,列队后才能出战。
战场上还有一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落败一方士兵跑出十步后不能再追,对方一方受伤不能让其二次受伤……
晋文公点头,命栾枝答书道:“楚王曾经给我的恩惠寡人从来都不敢忘记,因此退避三舍以示敬重。既然你非要观战,晋国人敢不从命?如你所愿,明日一早,你就可以看到了。”
楚国使者去后,文公命先轸再次检阅兵车。
战车共七百乘,加上齐国和秦国派来的援军,以及宋国调过来的军士,大约七万余人。
……
城濮,中军帐内。
作为最高政治统帅,晋文公坐于一侧,先轸端坐于帐前帅案前,众将分列左右。
而作为最高军事统帅,如何交战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先轸身上,已经成竹在胸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巡视了一眼诸将后,朗声道:“明日我军将与楚军一战,此战只许胜,不能败!”
“是!”众将齐声呼应。
“狐毛、狐偃两位将军,白乙丙将军听令!”先轸开始分拨兵将。
三位将军越众而出,躬身听令。
白乙丙,秦国重臣蹇叔之子。
此人只是秦国的一名高级将领,战绩并不突出。但是他的后人白起却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有名的战争疯子,曾一次坑杀了赵国降兵四十万人。
此时,他受秦穆公之命相助晋军,恭恭敬敬地听从先轸指挥。
“狐毛、狐偃,你二人率领上军,同白乙丙进攻楚军左师,与楚将斗宜申交战。”先轸指挥若定。
“栾枝、胥臣两位将军引下军,同崔夭将军,攻打楚军右师,与楚将斗勃交战。”
两支军队是作战的主力,先轸各授了作战之计,并嘱其按计行事。
“卻溱、祁瞒两位将军随我于中军结阵,与成子玉相持……”
“荀林父、先蔑,你二人各率五千人为左右翼准备接应……”
“国归父、小子憗(印),各引本国之兵,从间道抄到楚军背后埋伏,只等楚军败北便杀去抢占他的大寨。”
先轸不断点将,分派兵马,有条不紊。
其中,国归父是齐国盟军主将,小子憗则是秦穆公的次子。
诸将各自领命而去。
魏犨环顾左右,与他战力相仿的将领都领到了任务,迟迟不见先轸点到他,他心中焦急万分,抢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大人,魏犨请作为先锋。”
“留老将军在此自有用处。”先轸笑道,“从有莘南去,有一个地名叫空桑,与楚军连接山谷地面接壤。老将军可引一支兵伏于那里,伺机截断楚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