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是萧逸唯一的女儿,恰她出生之时,萧逸收回了北朝占据长达六十多年的领土禹州,这意味着收复中原指日可望。回京述职后,高帝喜不自胜,又是大赦天下又是大摆筵席,酒酣耳热之际当场宣布,萧家功不可没,朕许诺,虽太子年长,但朕下一位出世的儿子必娶萧家小女为正妃。
萧逸一激灵吓得酒醒了大半,忙跪下推辞小女无貌无才无德,受不得如此大恩,高帝推心置腹,莫说有才有貌,无貌无才也是朕亲定的世子妃,萧皇室绝不反悔。周围一片贺喜之声,萧逸想想也觉得门楣有光,遂受了这门婚事,高帝当时取了三刃之一的蔷薇刃为定物,言萧家小女满十六岁便迎娶入皇家。
这年是高帝三十七年,也是这一年,萧逸被赐死,阖府流放北地,萧逸发妻聂氏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唇亡齿寒,天子暴虐,萧越愤而起兵。
刚赐死萧逸时,下面报萧家小女如何处置,高帝正忙着给小谢妃修整荼蘼绿篱,道随罪臣府上哪个亲眷领了去。下面不做言,高帝才想起不久前红口白牙许了亲事,世子妃沦落北地成何体统,欲反悔又当初把话说死了,正踟蹰间,兵部部长谢陵道不如臣先领了在府上,待她叔叔萧越上京再做打算。高帝暗喜,谢卿真是善解人意,借这个女孩说不定还能将羽翼日渐丰满的萧越留在京中。
高帝疑心素重,又好杀戮,京城表面一派升平喜乐,其实满朝惶惶,人心不安。悲催的是他没等到萧越进京述职就暴毙了。不到两月,萧越势如破竹攻下江陵,废昏帝立哀帝,除旧迎新的很是顺利。
萧越隔着帕子隐隐看见敏行眉眼安静从容,睡梦中微拢眉头,朦朦胧胧凭添了美。
他徐徐坐起来,这才觉察到因为长久撑在榻上,左臂已麻木。
敏行沉沉醒来,睁眼便见萧越万千情绪呼之欲出地眼神。她没反应过来,不知作何动作,也定定的看他。
她想她的叔叔真是好看的男子,剑眉星目,儒雅清俊,因诗书沉淀下来的气质更是让他显得内敛沉稳,贵为帝王至尊,自有凛然之气,却不失落拓,这南朝第一美男子的名号果然名副其实。
直到煮茶的梨木炭发出一声噼啪声,还是萧越先反应过来。他掩饰的很好,自自然然的捏了捏手腕,抬眼含笑问她,“梦见什么了?睡觉都不安稳。”
敏行没反应过来,嗯了声,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叔叔,其实她现在脑中一片浆糊,好不容易理出一句话却是她刚想的,她的叔叔真是好看呀。再想到这句话她忽然有些脸发烫,她敬他重他,从来都是以对长辈的心对他,这次忽然以女孩家的眼光看他,这在她想来竟有点,羞赧?
萧越隔着素帕都看见她白净的脸上浮起红晕,眼前少女垂眸,长长的睫微微翼动。
他忽然心情开朗,嘴角竟不自觉弯出笑意。
起身走到紫檀方几前,屈膝捏起茶壶盖,打眼一瞅,回头笑着看敏行,“煮的只剩半壶茶水,我竟忘了,该打。”
昭宁抬头轻笑,“父亲不必如此说,那昭宁岂不是更该打?”说着眨了眨眼睛。
萧越笑,“仔细看你的书罢,我看你迷的紧。”
昭宁只笑,遂低头继续看书。
敏行闻言起身,不想帕子掉在地上,正要起身去捡,萧越一伸手,轻轻捡起放旁边几上,又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递她,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微微流动光泽,真是好看的一双手,她接过来,不知道他要她做什么,抬眼疑惑的看他,刚才碰到他冰凉指尖的触感还在,让她的心也没来由凉了一下。
“梨花带雨。”这四个字说的字正腔圆。顿了下,他含笑问,“梦见什么了?”
敏行听他这样说,脸更红了,用帕子蒙住脸,淡淡的龙涎香味在她鼻尖流淌,她瓮声瓮气的说,“我竟不记得了,倘若想起来再告诉你罢。”
梦见了什么,她其实隐约记得。梦中隐隐的钝痛是真的,而让她相信梦也是真的。那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难过。
说完行起身走至昭宁身边瞧,“什么书这样入迷?”
昭宁翻过封面让她看,“不知何人所撰,可着实有趣的紧,讲的是近些年来我大昭的奇闻异事,我想你也爱看,我们买了来,回去慢慢细读。父亲,你说好不好?”说罢抬头看自己父亲,眼神期待。
萧越点头微笑道,“女孩家困于宫墙,不能行万里路,那便读万卷书,开开眼界也好。回头看完了让我也翻翻。”
墙角玉瓯里的冰块已化的差不多,蝉鸣树静,敏行道,“再沸一壶水罢,我有些渴了。”
萧越闻言转身走向几边,换了茶壶续上水,又用镊子夹了块梨木炭,青色的小火苗重新跳动起来。
敏行走他身边,屈膝坐好,“今年还是无趣得紧,逛这么久竟未见一副好字。”
萧越重新勺了茶散入炉中,“于无声处听惊雷,不定前面就有了呢。没有好字未必没有收获,倒可吸取他人之不足,提醒自己提笔莫要再犯。”
些微用了些点心,三人走出茶楼已是黄昏时分,街上仍是熙熙攘攘,没走几步,敏行咦了下,拉住昭宁,“你看,”言罢指着两行行楷小字,“这是我们午时在西街写的诗,可却不是我们写的。”
“哦?”昭宁还遨游在书里世界,闻言细看,“果真是。”
萧越也瞧,“字体是有意模仿,我想到是哪位。”
昭宁略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