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陈北落正要闪避,却见黑衣人这口血忽然散开,化作千丝万缕细如牛毛的赤光,竟以暴雨梨花针的手法朝他迎面打来。
这一下实在出人意表,不可思议。
可谓神来之笔。
与此同时,黑衣人腰身一扭,像蛇一般绕着廊柱盘旋而上,然后凌空转折,飞身掠上了屋顶,这一下不但有他自己的力量,还有陈北落那一掌所蕴含的力量,端的是比电光还要迅疾。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铁血汉子。
这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所展现出来的坚韧、智慧与决断,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陈北落也不由得对这刺客生出几分敬意。
他袖袍一卷,万千红光便如乳燕投林般钻入衣袖之内,随着少年转身扬臂,复又化作无数细针,朝黑衣人落脚之处攒射而去。
黑衣人脚下轻点瓦片,飞向另一座屋顶。
陈北落神念一动,横扫八方,然后腾身而起,飞也似的掠了出去,紧随对方身后。
雾,本来还是轻轻的、淡淡的。
但片刻间,就已浓得像是白烟。
远处本来还有点点灯火,但是现在连灯光也已经没入浓雾里。
凄迷的夜色中,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在杭州城清冷温润的夜风中凌空飞掠,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一根线上系着的两个风筝。
黑衣人全力施展轻功,一家家宽大的屋顶,就好像是飘浮着的灰云,一片片自他脚下飞了过去,夜晚湿冷的凉风,肆意吹着他的脸。
一种迅速的快感,刺激着他。
他觉得实在愉快得很。
屋顶,有各式各样的造型;屋顶下,有各式各样的生活,但又有几人比他更多彩多姿呢?
天地间十分寂静。
大多数院子里都没有灯光,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声,夫妻的嘻笑声……
除了这些令人愉快的声音外,自然也难免有怨偶的啐骂声,有猫捉老鼠的声音,有男子的打鼾声,有骰子落在碗中的清脆响声。
深夜此时,听在耳中倒也别有一番奇妙滋味。
片刻间,两人便已飞掠出城。
远处烟水迷蒙,原来是到了西湖岸边,这月下的名湖,看来实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韵。
星光月光,洒在水面上。
清风徐徐吹拂,湖水微微荡漾,荡起满湖碎银。
杨柳下,一艘小艇静静停靠在那里,居然还亮着灯火,从敞开着的窗子瞧进去,舱里明烛高燃,竟已摆好了一桌酒菜。
黑衣人身形如电,跃上小艇,转身朗声道:“朋友不辞辛苦,披星戴月而来,在下无以相待,唯备有薄酒一份,还望朋友赏脸。”
语声低沉,镇定,略带沙哑,充满了煽动人心般的吸引力。
陈北落一听,暗暗称奇,于是轻声笑道:“既然主人盛情相邀,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身形一闪,已到了小艇梢头。
等到陈北落进入船舱,男子已然操起长篙,轻轻一点,将小艇悠悠然荡往湖心中去。
四面水雾,如烟如雨,小艇随波逐流。
无边静寂幽秘的天地之中,充满了一种神秘而又浪漫的气息,令人不觉沉醉。
同时又叫人忍不住为之毛骨悚然。
陈北落丝毫不客气,在船舱中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黑衣刺客为何请他上船?
是自知逃生无望,还是另有埋伏呢?
莫非在这小艇上还藏有其他人?
但是,这小艇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这点少年在踏上小艇的一瞬就已知晓。
清凉的夜风中,散发着酒香、菜香和垂杨的淡淡清香,但陈北落呼吸到的却是一种浓浓的杀气!
在这小艇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杀机?
陈北落笑了笑,觉得事情更有趣了。
烛光摇曳,黑衣人也坐了下来,坐在陈北落对面。
他双眼瞬也不瞬,凝注着陈北落,淡淡道:“阁下好身手。”
陈北落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差。”
黑衣人亦笑了笑。
他不笑则已,一笑起来,冷酷就变成了温柔,就像是冰河解冻,又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陈北落心中暗道,这人是不是深深知道自己的魅力,才故意板着一张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