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刺伤了陈羽尧——草木皆兵,呵,他是为了谁才这样草木皆兵?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急雨道:“我要做事情了,你先去睡吧。”
急雨不再说什么,洗完澡就回了房间,看见她白天支放在阳台上晒的被子,已经被收了回来,并且铺放好在床上。她怔忡了一会儿,然后才掀开被子准备躺下,结果脚刚一探进去,便触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充好的电热水袋。抱在手里后人平躺了下去,结果足尖又探到一个热水袋。她知道,陈羽尧这是让她一个用来捂肚子,一个用来捂脚。
以往他是不肯这样的,他总说“你有我就够了。”事实上他确实比热水袋暖和,急雨也是跟他在一块儿才知道,男人在冬天里身上居然还会像块火炭。像她那样兢兢业业地三伏泡脚,到了冬天还是会手脚冰凉。大概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一个属火,一个属水。
可这本就是矛盾的。那在一起之后,究竟会是火先烧干了水,还是水先扑灭了火?
她捧着的热水袋压在肚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犹如负重千斤,她竟然做起了噩梦来。还是那个梦,一会儿是灰的,一会儿是红的,哦,这一次还有白的。
她先是透过眼罩的纱看见了五、六个人影,然后其中一只手伸向了她,虎口纹着一只蜘蛛,他的声音很熟悉:“周先生吩咐了,每个人事成之后拿另一半的钱。”接着他对着其中一个伙伴吩咐道:“阿涛,你来拍照!记住不要糊,拍清楚她的脸!”
“好咧!”那人道,“阿昆和小四等了n久才找到机会下手,有‘家犬’一直跟在她不远处。”
“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吧!”另一个催促道。
接着一双又一双手伸过来撕扯她的衣服,急雨大叫:“阿威救我!”
那只虎口纹着蜘蛛的手颤了颤,然后有人道:“威哥,这妞好像认识你!不会是你的旧相识吧?”
“她可是陈羽尧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认识她?”阿威道,“是你们谁之前叫我,被她听到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周先生吩咐了,只要照片就行。你们不必假戏真做,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救我!”急雨凄惶道,兴许阿威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他们之前认识,她便没有再唤他的名字。但她想,他知道她是向她求救。因为上一次被绑架,就是他救的她。
可她忘了,这一次他是参与者。
对不起了,金小姐。阿威在心底道,我妹妹需要这笔钱来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急雨不再哭喊了。
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嘴唇早已咬破,血倒沁进喉咙,感觉腥甜而黏腻,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闪光灯不停,似乎在直播她的死亡,梦到此处彻底变成了红色的。
血海已经淹没了原本的灰天暗地,她却异乎寻常地平静——就这样吧。
陈羽尧的脸却在此刻浮现在了眼前,他说:“小雨,我来救你了。”
其实来救她的人,是阿威。梦境变成了白色。因为他把她送去了医院。不,不对,因为这里是酒店。酒店的床和被子全是白色的,陈羽尧把她摁在了上面。
她慢慢地,不怕了。因为那是陈羽尧啊。
年少时的爱和信仰,是在最黑的黑暗里,熠熠生辉的光亮。
她开始弄不懂,这束光,究竟还是否能继续带她走出谷底,还是会把她彻底推进了永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