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有丝丝的寒意从未关严的窗缝中钻进来,大片的风灌进窗户,在屋子里肆意飘荡着冷。她自醒来之后再无睡意,想了想干脆披着小袄起身,她赤着一双天足坐在床沿上,用纤细的足弓在床前踏板上摸索,很快凭感觉找到了绣花拖鞋,穿上后点上灯,走到了雕花木窗前。
上半夜一直要下不下的雨凑巧在此刻终于降落,点点雨滴拍打在雕花木窗镶嵌的玻璃上,溅起的水花刹那间失了形状,顺着玻璃下淌,急促而仓惶。雨水打湿了窗外的芭蕉,打歪了绿萝的叶子,有飞溅而起的细雨丝丝凉爽,浸入柔细的皮肤,她迎风深深呼吸一口黑夜的空气,整个胸腔都有湿漉漉的充塞感。
雨渐渐下大了,她还是关上了木窗。几案上的茶杯依旧倾斜着,半盏黄色的茶汤淌在桌面上,更显一室清冷。她将一头乌黑的青丝斜拢在胸前,只着月白的中衣在桌前驻足半晌,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蘸着茶水写着他的名字:程瑞凯,瑞凯,凯……
亲密而熟悉的水渍很快爬满了满桌的空间,她盯着那字迹,心里却是空的。
瑞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两年了,我可算知道了我们平时里总念着的望穿秋水、度日如年是何种滋味。人生自古多情苦,自古多情相思苦,就是这样的苦么?她怔怔收回了手指,凝望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半晌才幽幽叹口气。
却在这时,她竟清晰地听到门口也传来了一声叹息。夜半寂静时分,这声突如其来的突兀叹息让她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谁?!”她站起身来,壮着胆子颤声喝问道。
但门口却一下子静谧无声。她等待了半晌,心口在砰砰乱跳。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慌张,慢慢地走到了门后头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但终究还是没敢开门出去仔细查看。正当她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门外“嘭”地一声,传来了花架上花盆被碰落的声音,果然有人!
“半夜三更的,是谁在外头?!我会喊人来的啊!”她再次出声,声音已微微变了腔调。
她的手是握在胸口的,但从声音里并未完全泄露出她内心极度的惶惑。她一边声色俱厉地出着声,一边仔细观察自己的房间内有无可以自卫或者置贼于死地的武器。
也许是她严厉不惊慌的态度让屋外的贼人退却,门外的动静逐渐平复下来,很久之后,都再无一点声音。
她等待良久,觉得后背发凉。半晌之后,她拖过屋内所有的椅子和桌子顶住了那扇门,确定没有几百斤的壮汉猛踹否则就无法踢开房门后,才心怀余悸地回到了床榻上躺下。
想再睡下,但如何能睡?!“瑞凯,你快点回来啊!我好害怕!你要是在就好了。”她软在床榻上,这才觉得心里头惊惶到了极致,她翻身上床,连鞋子都没脱,就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只期望黎明快点来临,好让这恐怖和迷惘的气氛早点消散。
窗外雨滴的声音落得更急,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心上,也像是在替未归的良人回答着这美貌的怀春少女惊魂未定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