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青山这话,说明沙发茶几红色塑料袋里的中华烟和五粮液,的确是王大脑袋送过来的。
陆远洗着手,看了眼卫生间外面,低着声音责备道:“老爸,你真行,啥事儿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这么收人家好烟好酒的?”
“他自己拎上门的,又不是我让他送的?”
陆青山说道:“再说了,这走亲访友,串门拎点烟酒啥的,这又能有啥事?”
“嗤……”
陆远开涮道:“我王大脑袋叔叔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简单串个门,就送这么些烟酒的?这两条中华两瓶五粮液,可不便宜!你俩这么多年没走动,你还没点数啊?”
陆青山道:“他要是有事,也是奔着你来的。咱不坏原则,有事办事。至于烟酒,走的时候让他拎回去呗!收礼办事,坚决不能干!咱们家也不差一盒香烟半瓶酒的!”
“行啊老陆同志,你这觉悟越来越高了!”陆远拿毛巾擦完了手,笑着夸许道。
陆青山道:“那是,我陆青山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老国营了!”
陆远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扔,道:“那既然不能收这烟酒的礼了,你还兴奋个啥?”
陆青山眼睛一瞪,道:“老子就是得意这一口!别人找到咱家,我都不觉得怎么地,就这坏了吧唧的王大脑袋登门来求咱家办事,我就是兴奋,我就是带劲!”
这……
陆远哭笑不得!
随即,父子俩前后脚出了洗手间。
吴秀琴也不知道他们夫妇会来,所以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儿,又跑厨房里炒了俩硬菜,毕竟家里来客人了,桌上就放着三菜一汤,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来家里就是客人,又是饭点了,所以陆青山也热情地邀请着王大脑袋夫妇上桌吃饭。他们夫妇倒是也不客套,说笑间入了座。
陆青山让陆远把柜子上珍藏许久的半瓶茅台取下来,虽说他一直不待见王大脑袋,但既然他敢来老陆家,他陆青山就不会失礼于人。
小酒一倒,满屋喷香。
王大脑袋和陆青山这对当年车间里的师兄弟,因为当年一些历史原因,也有十好几年没在小酒桌上一起喝过酒了,更别提亲密走动往来。所以在陆远看来,今天小酒桌的这顿酒,还是挺活久见的。
三四杯的换盏小酌之后,酒桌上就开始师兄师弟老嫂子大侄子的亲热叫着了。
很快,王大脑袋也借着热乎劲和酒劲,道出了今天登门来陆家的缘由。
果然,正如陆远所说,王大脑袋叔叔向来都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王大脑袋叔今天就是奔着陆远来的。
说来说去,还是跟厂里改制有关系。
别看三棉厂现在又是合并升级部门,又是各种调岗各种向社会招募,看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其实认真观察的人就会发现,三棉厂在改制路上,除了给厂里注入生机的同时,也在做一些阵痛性的措施。比如工人下岗、工资福利下调、闲置部门裁撤、车间和生产线缩减,棉纱减产……
最近三棉厂又开始在搞减负!
所谓减负,就是把厂里下属的某些非盈利单位或者下属的福利机构,进行关停、转租甚至转卖出去!
最明显的就是厂招待所,现在被二毛和小丽他们两家以承包的形式,从三棉厂分离了出去。这个事情在厂里已经是街知巷闻。
除了厂招待所外,三棉厂的食堂、三棉厂的劳保站、还有三棉厂的学校以及卫生院都属于非盈利单位和福利机构。
当然,厂里目前只动了招待所这个看着无关痛痒的非盈利单位,至于学校和卫生院,跟三棉厂数千职工的关系实在是太深了,当然不敢妄动。
但是厂招待所被承包出去,从三棉厂分离被转为私营这个事情,也让厂里很多心思活络的人,看到了新的契机,其中就有王大脑袋。
王大脑袋的本名叫王长河,他被厂里人取这个外号,除了天生脑袋比别人大一点外,主要还是脑子里的主意比别人要多,甭管好主意还是坏主意,都是一箩筐。
从厂里当初搞第一批下岗开始,他就开始关注起了厂里的政策和调整,他察觉到,三棉厂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这个改革是三棉厂由死向生的一次转机,这条路上遍是荆棘坎坷,有着不停地牺牲,当然也存在着各种机遇。
所以当初劳保站里吴秀琴他们下岗之后,到了第二轮,他也就主动让自己媳妇二主动申请下岗,在厂里学着吴秀琴他们搞起了早点铺。
他媳妇下岗再创业,一转眼过去快半年了,早点铺虽然辛苦,但每月的营收都顶他王大脑袋两三个月的工资。虽说最近俩月厂里又多出了两个早点摊,那种推车型的早点摊,分流了之前几家早点铺的生意,以至于每个月的收入有所递减,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为自己富有远见的眼光而感到自豪。
这一次,他从厂招待所被承包私营这件事里,再次敏锐地嗅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厂里的食堂,是否也有可能允许职工下岗承包,转为私营?
众所周知,从三棉厂创立第一天,厂办食堂就一直以职工福利的形式在亏钱,其中是亏钱最大的就属中饭和晚饭的供应。现在外面猪肉都是六块钱一斤了,但食堂里小炒肉的价格却是十年不曾变过,还是维持着十年前的价格,一块钱一份小炒肉!
这能不亏钱吗?
所以厂里一直叫了几次要调整食堂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