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曙光洒向雄都的顶梁和屋檐,把苍白的石面染成金色。空气凝滞,在雄都东侧的高台花园中,能听到的声音只有空中鸟儿轻柔的悲鸣,还有下方城区渐渐苏醒时的呢喃。

赵信盘腿坐在一方石台上,双膝架起一杆长枪,双手落在枪杆上。他凝望着下方一层层的花园阶梯、远处的城墙垛口以及更远处的德玛西亚雄都全境。看着太阳在他的第二故乡升起,往往能够给赵信带来安宁……然而今天却没有。

他的披风沾着焦黑和血渍,铠甲上也满是凹陷和划痕。几缕发丝溜出了头顶的发髻,挂在他脸前,钢铁般的灰丝已不再有年轻时的乌黑光泽。换做平日,他应该已经梳洗整理,除去血、汗和火焰的气味。他应该已经把盔甲送去铁匠铺修理,再换一件新披风。仪容为礼,毕竟他的身份是德玛西亚总管。

但今天并不是平日。

国王了。

他是赵信平生见过最值得尊敬的人,他对国王的景仰和爱戴胜过其他任何人。他曾发誓要保护他……然而赵信却没有出现在最紧要的关头。

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沮丧几乎要将他压垮。

前一天的法师起义让整座城市措手不及。赵信一路奔回宫殿,途中多处受伤,但他麻木不觉。几个小时里,他始终坐在那儿,独自一人,让石头的寒意钻进骨缝里,让悲伤、耻辱和罪恶如裹尸布般盖住全身。那些在袭击中幸存的宫殿卫兵没有打扰他的惨怆。他们封闭了阶梯花园,让他可以在静坐中度过黑暗的时刻。赵信对这小小的仁慈充满感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眼神中的怨怒。

终于,阳光照到了他,就像审判之光一样。炫目的光线迫使他半闭起了双眼。

他长长叹了口气,咬紧牙关。他拄着膝盖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这座他深爱的城市,以及这座带给他慰藉的花园。然后他转过身,返回王宫。

许多年前,他曾许下过诺言。现在他打算将其兑现。

有气无力、失魂落魄,赵信觉得自己像不散的阴魂,游荡在最终亡故的地方。他宁愿自己已经战死。为了救驾而死至少可以死的有尊严。

他沿着宫殿的回廊漂游,一切都突然变得冰冷死寂。仆人们遇见他都一言不发,在可怖的缄默中碎步走过。站岗的卫兵们脸上带着哀伤的神情。他们行了军礼,但他却低下了头。他不配接受礼遇。

最后,赵信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他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吗?他心底咒骂着自己的软弱,在橡木门板上急敲了几下,然后立正站好,将枪杆的末端杵在地面上。经过了漫长、静止的片刻后,他依然一动不动,直视着面前的门,等它打开。

两名在宫殿中巡逻的卫兵出现在转角,经过他身旁,发出盔甲碰撞的声音。耻辱之心让他不愿正视他们。那扇门依然紧闭着。

“我记得冕卫元帅去了北院,总管大人,”其中一名卫兵说道,“正在指导增加布防。”

赵信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嘴上只是咬紧了牙,向那名卫兵点头致谢。

“大人……”另一名卫兵说,“无人责怪您的——”

“谢谢你,士兵。”赵信打断了他。他并不需要他们同情。两名卫兵一齐敬礼,然后继续巡逻。

赵信转过身,朝着那两个卫兵来的方向,沿着回廊走向宫殿的北翼。缇亚娜·冕卫元帅虽然不在办公室,但这绝不是缓期和赦免,只是将煎熬拖得更久。

他穿过一个悬挂着军旗和条幅的大厅,驻足在其中一面旗帜下方——蓝色的底面上绣着德玛西亚的白翼利剑。这面旗是太后生前和她的贴身女仆一起亲手缝制的,虽然有三分之一都被烧毁了,但依然是一件工艺精湛、壮美绝伦的作品。它曾在盐尖山之战中陷落,但嘉文国王御驾亲征,为了夺回这面旗带头冲锋,那时赵信就在他身边。他们突破了上百名身着皮毛护甲的弗雷尔卓德狂战士,才重新抢回旗帜,然后赵信成为了那个扛起大旗的人——即便火舌舔去了它的镶边,这面旗也依然迎风飘扬。那副景象扭转了当天的战局,让德玛西亚士兵重整旗鼓,拿下了一场奇迹般的胜利。在平安凯旋以后,嘉文拒绝修复这面旗帜。他希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会忘记它所代表的历史。

赵信经过了一个小房间。这里位于冷僻的王宫角落,是一间幽静的图书馆。国王曾经很喜欢在这里度过晚间的时光,远离仆人和贵族们的叨扰。赵信曾陪国王在此度过许多个漫长的夜晚,共品浓烈的蜜酒,讨论战略和政治上的分寸毫厘,追忆早已远去的年青岁月。

公共场合下的嘉文总是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然而在这里,在他的心灵港湾中——尤其当酒杯见底、天色渐明的时候——他会笑到泪流不止,还会激情昂扬地讲述自己的愿望和寄托给儿子的梦想。

又一阵痛苦碾过赵信。他意识到自己再也听不到老朋友的笑声了。

恍惚之间,赵信发现自己走到了训练厅的门口。过去二十年间,他恐怕在那里度过了绝大部分的时间。那里才是真正的家,才是令他感到安然的处所。他曾与国王在切磋中度过不知多少时间。也是在那里,国王喜悦地看到皇子将赵信接纳为家人。赵信在那里教授皇子剑术、枪术和矛术;在那里为摔倒的他拭干眼泪,扶他起身;在那里与他分享欢笑,庆功助威。。

想到皇子的那一瞬,就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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