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战士吧。”塔莉垭说:“我能看出来,所以千万要努力活着啊。”
塔莉垭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见,但也许她的话能帮女人的精魂回到身体里吧。无论怎样,能有人说话还是挺好的,即使别人并不会回应——除非算上高烧中她口里关于皇帝和死亡的呢喃。
自从在艾欧尼亚与亚索告别,塔莉垭努力地告诫自己,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要一直走。但是,她在维考拉的滞留已经超出了计划。原本的打算是买好新鲜的补给就即刻上路,但她实在没法丢下这个女人任其昏迷不醒。寻找家人的冲动在她心里有如针刺虫咬,但织母说过,每个人都在生命经纬的交错叠合中紧密相织。任由其中一条线头磨损的话,最终会破坏整幅挂毯。所以塔莉垭留下来,为的就是践行自己的对女人许下的承诺,尽管归家的冲动无时无刻不在绞痛她的灵魂。
塔莉垭拨开女人滚烫眉间的黑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好奇她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半埋在大塞沙漠边缘的沙丘里。她很漂亮,但又带着一种刚硬的锐气,就连昏迷也没法让她完全软化。她的肤色是日光染成的浅棕,典型的恕瑞玛当地人,而当她的眼皮偶尔颤动着开阖时,塔莉垭看到她的眼眸是透亮的天蓝。
她呼出一口气:“好吧,我也没什么能帮你了,只能等你自己醒了。”
塔莉垭听到西边传来一声闷爆,然后是她绝对不会听错的声响:岩石滚动摩擦着彼此。她走到窗边张望,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地震,但很快又觉得像是山崩——她倒是见过不少。鉴于维考拉城中大部分建筑的状况,如果是某座房子塌了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么惊奇。她暗自希望没人会受伤。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里?”
塔莉垭听到女人的声音,便转过了头。她正努力地想坐起来,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手里还在四处摸索着什么。
“你在维考拉。”塔莉垭说:“我在外面碰到你的,你流了好多血,都快死了。”
“我的刀呢?”女人急切地问。
塔莉垭指了指她身后的墙,那把奇怪的武器被收在熟皮的鞘中,压在一张飞鸟交错纹样的毛线毯下。
“在那里。刀刃很利,我可不想放在能绊我一下的地方,伤着脚可难办了。”
“你是谁?”女人语气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我是塔莉垭。”
“我认识你吗?你的部落是不是要我的命?”
塔莉垭皱起眉头:“我不这么想。我们是牧人。织匠还有旅人。我们不要任何人的命。”
“那你们就是少数人了。”她慢慢地呼着气,塔莉垭难以想象她的伤口有多疼。她坐直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缝线,脸庞一下子就扭曲了。
“为什么有人要你的命?”塔莉垭问。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有时候是因为我收了钱。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不过最近是因为他们很生气,因为我说我不会回去了。”
“回哪儿?”
女人湛蓝色的眼睛转到塔莉垭身上。而她仿佛看到了一双深井,痛苦在其中悸动翻滚。
“就是那个,从沙里升起的城市。”
“所以那是真的咯?”塔莉垭问:“古恕瑞玛真的重生了?你看到了吗?”
“亲眼所见。很多人都在往那儿赶。我看到最多的是来自东边和南边的部落,但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会等太久的。”
“人们正在往那儿赶?”
“与日俱增。”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你的问题好多,真累人。”
塔莉垭耸耸肩:“理解的第一步就是提问嘛。”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说得好。但得小心你问话的对象。有些人喜欢用刀代替回答。”
“你呢?”
“有时候我也是。不过既然你救了我,我可以宽容一些。”
“再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你的名字。”
“希维尔。”女人忍着疼痛回答。
这个名字,塔莉垭并不陌生。事实上,恕瑞玛的人很少有不知道的。并且她在看到那把十字形的武器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还没开口,外面传来了另一种声响,取代了石头滚动的隆隆声。她很少在自己的家乡听过这种声音,但却在别的地方多次碰到,包括艾欧尼亚的海岸边、诺克萨斯的城区里、还有弗雷尔卓德的冰原上。
塔莉垭瞥了一眼墙角的行李,心里盘算着逃离维考拉要花多久时间。希维尔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曲起腿努力地想站起来。可是实在太过勉强,她痛苦地哼出了声。冷汗浸湿了她的眉毛。
“你这样哪儿也去不了。”塔莉垭说。
“你听见了吗?”
“当然。听起来很像是人们的尖叫声。”
希维尔点头道:“千真万确。
天空正向下泼洒着火焰。
带着蓝白色火焰的彗星从泽拉斯伸展的双臂间飞出,划出长长的弧线,仿佛是投石机扔出的巨大圆石。第一发落进了市场,像流星坠地一样炸开,迸发出酷烈的火焰。带火的尸体被抛上半空,如同焦黑的薪柴。燃烧的飓风里充斥着泽拉斯恶毒的笑声,亘古以降的疯癫正以折磨他人作为最迷醉的乐趣。
为什么我之前没看出他心中的邪念呢?
内瑟斯听到城里不断传来的尖叫声,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