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兰向着石崖顶端大步飞跃,一步十个台阶,很快就将他的手下甩在身后。他独自抵达顶端,面对眼前的景象发出失望的怒吼:四具尸体,两个诺克萨斯人,两个艾欧尼亚人。
他没有等待手下,立刻扎进达尔耶·阿希拉。他在黑暗中向下奔跑,他猫科动物的双眼立刻适应了黑暗。他能够尝出空气中人类的味道,顺着这个方向绝没有错。
卡兰安静地踏入黑暗,他的狩猎开始了。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路上残破的花瓣,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
她的余光中似乎出现了黑色的东西,她环顾四周,想要看清楚。有四个黑影,但只有当她不直视它们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她迷惑地皱起眉头。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希里克和三个同伴站成一圈,俯视着远处的池塘深处。一个女子躺在那里,沉在水面以下,她纯白的长发围绕在身边,慵懒地在水中飘洒。
辛德拉。这既是她的名字,同时也是破坏的代名词,代表着屈服于自己最黑暗的恐惧和愤怒。时至今日这个名字依然在许多省份遭人咒骂。
希里克摘下罩帽露出面孔。她双眼周围精致的靛蓝色刺青似乎在翅萤的摇曳光亮中渐渐扭动。其他人也摘下了头套。所有人脸上都有同样的刺青,这是斐洛尔守护者的象征。所有人都俯视着辛德拉,表情凝重。
洞穴的一半已经坍塌,另一半则由一棵古树的庞大根系网勉强支撑,这树根也缠绕着辛德拉的四肢。树根看上去像是慈母在怀抱婴儿,也像是在压制她、束缚她,取决于你的视角。她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胸膛始终都在规律地起伏,呼吸着池中的水。
辛德拉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恶,但希里克非常清楚这种表象多么具有欺骗性。这个人曾摧毁了斐洛尔中心的平静神庙。她能被控制住全都要靠这片土地的灵魂亲自将她拖下来,将她俘获在这奇怪的胶着状态。
希里克曾经提出过自己的疑问,为何要让辛德拉活下来。为何不了结她的性命,彻底免除她从沉睡中苏醒带来的威胁?她的老师父微笑着反问她,如果这片土地想让她死,为何还供养着她?希里克无言以对,当时不懂,现在当然也不懂。她的老师父总是说平衡,但他死了,被诺克萨斯刀剑杀死的,一起死的还有许多人,都曾担任这个沉睡女子的狱卒,但他们所看管的人却还活着。这哪里平衡了?
只要辛德拉活着,她就是威胁,而限制这个威胁的,就是希里克和其他同伴对达尔耶·阿希拉的守望。然而,现如今这里已经被诺克萨斯掌控……这群蠢货很有可能会将她释放,可能是无意之间的疏忽,也可能是自以为是地想要利用她的破坏力量。
不,这种风险的代价太大了。辛德拉必须死。就今晚。
希里克将装满翅萤光球扔给她弟弟,然后向池塘深处迈进,刀剑出鞘。
“等等,”奥金说。
“没时间了,老弟”希里克说。“诺克萨斯人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了断。”
“但她可能是我们反抗的最强武器。”
希里克停住了,慢慢回过头看向她的弟弟,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毕竟,她也是艾欧尼亚人,”奥金继续说道。“她可以成为伟大的盟友。有了她,我们就可以将诺克萨斯赶出艾欧尼亚,一劳永逸!”
“然后呢,老弟?你觉得她能被控制住吗?”
“我们不必控制她!”奥金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充满激情。“我们可以进攻诺克萨斯,把战争带到他们的土地上。我们可以——。”
“你真傻,老弟,”希里克打断了他,她的语调充满嘲弄。她转过身,开始涉水走向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辛德拉。
“我不能让你乱来,老姐。我们不能让。”
这时希里克才意识到,她的弟弟和另外两个同伴已经分散开来包围了她,剑拔弩张。“你们不让?”
“别逼我们,老姐。”
她的凝视在三人之间跳跃,估算着距离,盘算着自己能否在他们上来之前杀死辛德拉。应该会很接近。
“我不逼你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终结艾欧尼亚的威胁——而不是将其释放。”
“这次机会可以让我们——”
“不,”希里克说。“你们还不懂吗?就是这来自艾欧尼亚内部的分裂在害我们,在被诺克萨斯人利用。我们分歧、争吵、内乱,而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
“所以与我们合作吧,”奥金恳求道。
希里克指了指静止不动的辛德拉。“她对这片土地的威胁远远大于对诺克萨斯的威胁。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抱有相反的幻想。”
“别再这么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