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空外,渊海。
黑沉沉的渊水,冷寂无声。水面不兴波澜,静止不动,如同磨开的玻璃。当天光照下,玻璃般的水面上,就会映照出来自于诸天中亿万的面孔,一个个,一簇簇,一丛丛,一团团,挤在一起,挤得奇形怪状,乱七八糟,似乎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邪恶,让人惊惧不已。
再往下,负面情绪积累无数年而成的潮汐在呼啸,来来去去,浪头之上,恶浊盈沸,已经有魔种生出智慧,发出生灵的嚎叫和声音,但碰到最上面静止如玻璃般的水面,却只能够压抑下去,到最后,只剩下微不可闻的余音。
正是恶念渊海最深处,应劫而生,连大罗金仙暂时都无法窥视的神秘地带,所有的光彩,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俱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平,卷入画卷中,无声无息。
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格外缓慢,像是停滞,踟蹰不前。不知何时,丝丝缕缕的莫名垂落下来,缠绕为大大小小的黑色光轮,何止亿万,不见任何杂色,徐徐转动,每转一回,都有黑色的火焰冒出,传出令人惊惧的吟唱。更为准确的说,这不是吟唱,而是亿万生灵在痛苦中的挣扎和怨恨,其恨滔天,让天地都能够沉沦。
这样的黑色光轮连绵在一起,不停地升腾,奋力自渊底拖曳出一个庞大无匹的血莲花,此血莲花共九千九百九十九叶,每一个叶子上都各有空间,里面或是亭台楼阁,或是垂金宝树,或是高崖深谷,时刻变化。稀稀疏疏的光轮里,不计其数的人影,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跌坐其中,诵读心魔经。
越往中间去,莲叶上的景象越是瑰丽雄奇,上面正在祈祷诵经的人影身上的气机越是强大无匹,甚至有的顶门上黑云滚滚,煞气腾腾。
在莲花中央,横斜光暗交错,筑成大殿,镌刻魔影,内垂五色珠帘,缘以麒麟锦,楹柱皆黑龙盘绕,以七宝装饰,富丽堂皇,熠熠生辉。再往里,心魔经悬于高柱之上,冉冉展开,状若宝镜,再用翡翠,玛瑙,玉石,等等等等,做出瑞兽之相,高有十丈,微微低首,口衔宝镜,光彩夺目。
李元丰的心魔身,渊海天魔眼中的恒元魔主,心魔道的宗主,跌坐在宝座上,身披法衣,亿万人的面孔在上面,或是嚎叫,或是痛苦,或是扭曲,或是凄厉,时刻变化。正看着殿中状若心魔经的经书书页翻开,激射一个接着一个的经文,每个文字六角垂芒,蕴含人影,看上去模糊不清,可当他这个恒元魔主的念头附上去后,其就会大放光明,所有一切拉近,不停轮转。
“损失不小。”
李元丰的心魔身恒元魔主看向心魔经以及上面映照出的心魔道的诸般人影,每个刹那,都有文字若灯火般熄灭,归于永寂,代表心魔道中有一人陨落。猛地看上去,这样的局面大片大片的,熄灭的文字扑簌簌落下,跟满地虫尸一样,非常有冲击力。
正因为支持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冲击金仙大道,大肆抽取了心魔道的气运,导致心魔道气运几乎消失殆尽。心魔道气运空乏,没了镇运的力量,甚至有灾难衍生,自然会传导向心魔道门下的众人。具体的情况就是,心魔道的弟子本来能够成功的事情,却失败了,然后丢了性命。
“比如这个,”
李元丰手一伸,原本落在地上的文字已经要散去,可在此时,恍若时空倒流,由虚化实,文字再次跃起,落到他的指尖,照出一段景象。
景象若泡影,照出当时的样子。是在人间界,正是一座庙宇。后院中有一株菩提树,枝叶展开,缠绕玉色,团团簇簇的。当天光照下,枝叶中,霜色交射,梵音响起,惊虹贯空而下,远近可见。在虹光里,是诸般罗汉,比丘,金刚,等等等等的影子,若隐若现,诵读经文。
看上去宝相庄严的梵庙,可在菩提树下,白衣僧人身子在抖动,他眉心上浮现出万千的黑气,似乎不同人面孔,或是大笑,或是疯狂,或是愤恨,或是绝望,丝丝缕缕,越聚越多。
到最后,所有的面孔化为一个人,看上去是个青年,眉染殷红,面颊横有纹理,眸光阴鸷森然,居高临下,看向僧人,笑道,“宝智和尚,斗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我赢了。”
白衣僧人宝智没有说话,他只是垂手而坐,诵读梵经,身上檀金色的光芒明灭不定,抵挡心魔的浸入。
“宝智,我知道你的想法,”
浸入宝智僧人体内的心魔大笑,笑声中透着冷意,道,“你是龙树寺中不世出的天才,很是自负,本来我根本浸入不了你的灵台,你是故意放我进来,用来磨砺自身。要洞彻心魔之妙,然后梵魔合一,混元阴阳,得大圆满。”
心魔的笑声中冷意越来越浓,有着一种冬天的萧杀,一字一顿,道,“你低估了我们心魔道心魔的厉害,也高估了自己的梵门修为,今朝就让你玩火自纷,你所有的一切都会为我做嫁衣。”
“王原。”
李元丰看到这一幕,提起这个心魔的名字,微微摇头,有点可惜。这个王原乃自人间界的浮生宗中转修心魔道的,是个真种子,而他跟前的僧人宝智更是梵门中的出色人物,如果真让王原成功,潜力就打开了,以后或许会成长为媲美真仙的魔头。
“可惜,”
李元丰接下来见到心魔王原马上就要成功了,可在此时,由于心魔道的气运被抽取,王原顶门上浮现出一缕空白,让他微微一怔,旋即被白衣僧